拾硯將口袋里的油紙包遞給她,里面是一份冒著熱氣的蔥油餅。桂影接過,卻不忙著吃,三言兩語便把今日之事說與他聽。
拾硯聞言面色大驚,快步趕回臥房,便見昏暗的屋內一片狼藉,殿下將觸手可及能扔的東西都給砸了個遍,就連一旁簾帳都給撕了個粉碎,白茫茫落地一片,像吹散的羽毛。
他趕緊取來火折子將蠟燭點燃,燭火一照,便將床上殿下一張半是震驚半是失望的臉。
他心下惶然地趕緊走近,還未出聲,便被賀元闌一把拽住了衣袖,他厲聲問道:“說!你今日去哪里了?”
拾硯下意識便想說謊,卻又覺得不該欺瞞殿下,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奴婢……去尋太子了……”
還未說完,便見賀元闌瘋魔似的大笑著將他推開,全然不聽他的解釋,只猩紅著眼睛沖他吼道:“滾出去!給我滾!”
拾硯想湊近給他說明緣由,卻只聽咚地一聲脆響,額間火辣辣地疼,很快額前一股溫熱滑過,他抬手一摸,一片血紅。
他難以置信地望著殿下,卻見他仍冷眼瞪著他。
拾硯心知他如今脾氣越發暴戾不敢再留,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
甫一出門,便被桂影拉住了衣角,小姑娘心疼地望著大哥,想說些壞話卻又念及對方是殿下便只好悻悻閉了嘴。
沉默著將他領去偏殿上藥,拾硯心口撲通撲通直跳,壓根沒在意腦袋上的傷,又讓桂影將白日之事又學了幾遍,越聽他心下越寒。
太子走前曾留給他個信物,說這邊有事可憑信物找他。
可惜太子剛歸朝諸事太忙,直到下午才聞訊召見了拾硯。
聽他說阿闌情況不太好,他心下一陣焦躁。此番外出他除了治洪也私下著人帶了幾個游醫回來,想到到時帶去給他看看。
拾硯忙替殿下謝過太子,稟報完事情便匆匆出了門。
臨走前太子見他忠心要給他賞金,拾硯死活不要,太子只好改口道:“你在行宮照顧阿闌,很多地方需要花錢,你只管收著便是,是花在自己身上還是他身上且都隨你。”
拾硯猶豫片刻,想起上下打點確需要銀兩,只好謝過太子。
今日二皇子突然到訪絕非好心,從前在宮中也不見他們二人往來過,如今這黃鼠狼也不知跟殿下吹了什么耳旁風,竟將殿下給氣成這樣。不過倒也怪自己沒提前跟殿下知會一聲,如今又被別人捏住了小辮子。他如今正值脆弱之際,難免就聽信了讒言誤會了自己,從前就最是見不得自己同太子接觸,如今還是他上趕著找上去的,雖說一切都是為了他,可到底不妥。
想到這拾硯嘴巴都急出兩個燎泡來,桂影心知自己辜負了哥哥的囑托,憋著嘴站在一旁不敢多話。
足足一夜,主仆二人誰都沒闔眼,賀元闌震驚之余更多的是心痛,像是自己養了好久的貓兒趁著自己病了就跑去投奔其他主人,還是自己最討厭的那個。
一想到這里,濃濃的背叛感就縈繞心頭,是啊,自己成廢物了,遭人嫌棄,他能耐心照顧自己一段時間還能照顧自己一輩子么!人往高處走,自己這沒什么前程可言了,他又不再是罪奴之身,脫罪之事雖說他幫著求的,可到底辦事的還是太子,不去感激正主何必還來感激他這個中間人。
他在黑夜里久久不能閉眼,翻來覆去想的都只有拾硯背叛自己之事,至于其他鬼話他是說什么不敢相信的。他害怕他說的會是事實,下意識就逃避這個問題。
煎熬著望著窗外,看著蒼穹由暗便明,日升月落,周遭逐漸亮堂起來,日光透過窗欞在他身上打出道道光影,他卻似不曾察覺一般紋絲不動,雙目無神地盯著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