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沉金烏,斜陽遠樹,映得天際萬丈紅。
車馬緩行入城,還未進主街便見遙遙似有星河銀燈,繁復掛在街頭巷尾,依稀可聞嘈雜聲響。
一條鏡花河蜿蜒城中,波光粼粼映著兩岸垂柳。其間錯落幾條畫舫劃過,船頭覆在輕紗,朦朧似有伶人低唱,柔媚婉轉的嗓音悠悠蕩開,便教人骨頭都聽酥了。
車馬往前,才聽清那些個叫賣聲響,拖長的調子吆喝著,最先入耳的便是那些個糕餅果子甜面油茶,其次再是些咿咿呀呀的戲腔和高亢起伏的調子,光聽那連綿不絕的叫好,便能猜出那個攤前有多熱鬧。
在他們走得背巷,車馬行經在青石板上,蕭瑾瑤掀簾努力想往外瞧,卻被堵高墻擋了個嚴實,不免有些掃興,小崽子也早被半空彌散的食香給勾起了饞蟲,巴巴仰著小臉。
賀元闌見狀不免失笑:“舟車勞頓了這么久,還是先回王府修整片刻,改日再帶你們好好出來逛逛。”
禛王府坐落于皇城西側的布政坊,占地之廣,獨占一整坊,宅門外朱漆銅釘琉璃瓦頂,椒圖鋪首木雕門簪,只一打眼便覺氣派非凡巍峨赫赫。
小崽子下意識就哇了一聲,喃喃道:“這就是大哥哥的王府呀……”
賀元闌揉了揉他的小呆毛,小崽子已經興奮到不行,恨不得馬上沖過去一睹里面的模樣,卻見車馬一拐,一行人便與其漸行漸遠了。
“誒?怎么又走了?”他眨巴著大眼滿臉不解,賀元闌溫聲笑道,“再等等,咱們不從這進。”
約莫一盞茶功夫,車馬停在了一處角門前,那里湛琢已提前候著,瞧見來人便立時上前,只手里還推著把輪椅,待馬車停穩,他便攙扶著賀元闌坐了上去,而后便一路無話默默推著他往里走。
“大哥哥怎么又坐上輪椅了?”小崽子喃喃道。
不只是他,連蕭瑾瑤也有些好奇,腿愈不該是個好事么,為何還非要繼續瞞著。
因著賀元闌腿疾的緣故,王府內的門檻盡數被鋸了干凈,連帶著花園石橋也將路修得平整至極少了些彎彎繞繞,盡管如此卻依舊雕欄玉徹斗拱飛檐,奇石小景數不勝數,一看便知是花了些心思的。
蕭瑾瑤剛想抬步逛逛,便見前面湛琢回頭低聲道:“姑娘且慢,咱們需得先回書房。”
蕭瑾瑤聞言頷了頷首,便只好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心中還在腹誹道,這王爺回自家怎的跟做賊似的。
王府很大,穿過回廊繞過甬道,約莫一炷香功夫,可算來到了主院,門頭上書滄煙二字,字跡遒勁,筆走龍蛇,與賀元闌清俊淡然的筆跡大相徑庭,蕭瑾瑤有些疑惑地多看了兩眼,恰好賀元闌回頭,便主動解釋道:“先太子的字。”
先太子?賀元棠?
蕭瑾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就想明白了些端倪。
如此好的地段,還這么大的庭院,以賀元闌這種不受寵的身份怎么能給分到這么好的宅子來,怕是當時太子背后給出了不少力。
一想到這,蕭瑾瑤不免替他惋惜,多好個人,怎么就死了。
匆匆進了書房,眾人就又是嚇得怔住,小虎呆呆地望著堂上端坐的那位,怎的和大哥哥長得一模一樣?
還不待眾人反應過來,那人便立時起身單膝跪地,賀元闌淡淡看了他一眼重坐回主位上。
“自我走后,可有異常?”
那人聞言立時回道:“啟稟王爺,端王曾差人來過幾次都被屬下以重病為由給拒了,皇后娘娘也派人來過幾次,肅王也曾發過一次請帖,徐大人也曾親自登門拜訪過……”
蕭瑾瑤聽得連連咋舌。
嚯,這王爺可真夠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