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什么樣的孽徒就有什么樣的徒媳婦!
“什么老頭兒!什么木匠!”黃翁不悅地自陰影中走出,召來蒼鷹跟在身側,賀元栩立時起身將蕭瑾瑤護在身后。
后者一見那只逼真地蒼鷹,一時間連正事都忘了,藥布一甩就要趿著鞋子過去看,才一下床,整個人又是一暈,賀元栩眼疾手快地將她扶在懷中,蕭瑾瑤嫌棄地甩開,而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到蒼鷹跟前蹲下,兩個眼睛都亮晶晶的。
對于一個匠人最高興的是什么?不就是有人欣賞你的作品!
黃翁的一腔怒氣登時煙消云散,蕭瑾瑤便像是個滿眼好奇的小朋友,湊到那近前左看看右看看。
“老伯……敢問我能摸摸它么?”蕭瑾瑤眨巴著眼睛道。
黃翁大方地擺擺手道:“可。”
蕭瑾瑤這便高高興興地擼.起了這只大蒼鷹,瞧著快到人肩膀,這般大的蒼鷹她還只在話本里看到過,說那獨臂劍客仗劍天涯身邊跟著一只大雕,應當和眼前這個差不多吧?
瞧這翎羽锃光發亮,瞧這尖喙銳利逼人,瞧這……爪子怎么還有轱轆?!
蕭瑾瑤:“??”
“這……”起初還以為是個真的,如今看來竟是以假亂真!
眼瞧著蕭瑾瑤的眼神從詫異到敬佩,老頭虛榮心自是得到極大地滿足。
“這是您做得呀?”蕭瑾瑤試探道。
黃翁驕傲地捻了捻胡須,這會倒是副仙風道骨地模樣了,賀元栩自是知道自家師父的德行,走到近前配合地介紹道:“我師父便是公輸家第四十八代傳人,黃康時黃翁是也。”
“果真是你!”蕭瑾瑤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
黃翁得意一笑:“你聽說過我的故事?”
“沒有,”蕭瑾瑤搖頭,“但我們現在需要你譜寫新的故事!”
沒想到這傳說中的世外高人竟還真讓她誤打誤撞給碰見了,真是得來全部費功夫!
“修改圖紙?”老頭滿臉嫌棄,本來聽她這語氣還當是要干件什么大事,“你可知你這種行為就是讓屠夫切豆腐,拿錘子捻螞蟻……”
“是是是,我知道大材小用委屈了您……這不是沒有辦法么!”蕭瑾瑤將他們請到了桌前反客為主地替他們一人斟上一杯茶又道,“您可知這附近的刺州?”
黃翁掃了她一眼,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知道又如何?”
“那您可知那刺州堤修了又壞壞了又修,百姓民不聊生,官府中飽私囊?”
黃翁與賀元栩對視了一眼,打量著她的模樣,心道這小姑娘倒是有點意思,笑道:“自是知道的,可這是朝廷的事,犯不著老夫再去湊熱鬧……”
說著面色便是一沉,蕭瑾瑤心道不妙,忙偏頭去跟賀元栩使眼色,便見對方附耳輕聲道:“師父從前途經刺州,觀地勢覺出堤壩一事的不對,去向官府提議,好心重畫了一道圖紙交于官差,結果被人趕了出來,還罵他危言聳聽,當中撕了他的圖紙,師父不服,待雨季一來,果然就因雨勢過大沖垮了堤壩,師父氣勢洶洶地想去尋官府討個說法,豈料再一趕去,便已是人走樓空……”
后面的事情蕭瑾瑤便自己在心里拼湊了出來,根據之前那位老伯的說法,官府是故意的,若是堤壩不垮朝廷又何來撥款,他們又如何去貪,周而往復,他們便貪得盆滿缽滿,可憐得變成了百姓。便是有苦想訴,上面也有人幫忙按下,層層剝削,官官相護,果真像個大篩子似的。
蕭瑾瑤聞言心下嘆氣。
黃翁見狀也跟著嘆了口氣道:“不僅是刺州,像那膠州黎州等地亦是如此,任憑姑娘你再熱血,也抵不住那上面阻撓。”
黃翁拿手指了指,眾人自是心下了然。
“所以您在失望之后就干脆躲到這深山里不再問世?”蕭瑾瑤笑著給他添茶。
“這山上生活不也挺好,”黃翁捻了捻胡須,“忙活了一輩子,也該歇歇咯。”
夕陽打在他的臉上不難看出他年輕時的意氣風發朝氣蓬勃,不過是被歲月和現實磨平了棱角,蒼老眼中的光亮也快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