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薄輕長久地望著眼前一幕。
其實這并不會給他帶來多少沖擊,畢竟他所經歷的痛苦早已讓他舍棄所有柔軟情緒。
只是,茯苓聲音再度從他身旁傳來。
“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良人,你說,那些從外面走私進來的惡心人的玩意兒,到底是誰負責運輸的?是誰令它們銷路暢通無阻?”
周薄輕眸光晦澀看向她。
茯苓直視前方。
“那些負責運輸和販賣的人,怎么就那么可恨呢?”
她隨手撥開被風吹到前面的頭發,“良人或許不知道,但我從小生長在渝州,卻曾聽聞過,早在十數年前,渝州有一周家。”
“巧了,正好就跟良人一個姓,不過那個周家是做生意的,船運的生意做得很大,布料、香料、糧食、禽畜……什么都運呢。”
周薄輕聞言心臟狠狠一悸。
是他家!
唐茯苓為什么會突然提起他家?
難道她知道了什么?
可茯苓眸光澄澈,毫無雜質,似乎這些話只是隨口談論。
“但周家船運公司有一環節出了問題,導致資金鏈斷裂,欠下大筆債務,于是經人介紹,周家便破釜沉舟走上走/私/鴉/片這條道路……用暴利來填補資金空缺……”
周薄輕瞳孔緊縮。
隱有風暴聚于眸中。
茯苓權當沒看見,十分冷漠刻薄的說。
“以至于后來啊,周家害得渝州動蕩了數月,無數人因此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甚至妾身原本有個剛出世的弟弟,也在那場動亂中,慘遭賊人劫持殺害……”
周薄輕并不知道,今天茯苓是刻意帶他來到這邊,也是故意說出這些話。
他一直因為過去的仇恨憎恨唐家。
但有朝一日,她將血淋淋的真相剝開給他……
當他賴以生存的信念和仇恨,其實背后藏著無數因果關系,他一家才是罪大惡極的惡人,卻理所當然傷害旁人,他的信念會動搖么?
茯苓覺得自己可真是太壞了,竟然擅于擊潰別人精神。
她緩了語氣,彎起唇角,“這周家可真是大惡人啊,還好當初妾身祖父手腕鐵血,將其男女主人……”
“住嘴!”
暴怒終于從口中忍無可忍迸發出來,年輕的軍閥突然伸手按住茯苓肩膀。
他眼瞳又深又黑。
其間仿佛流淌著危險的沼澤惡氣。
茯苓踩著他的痛點不依不饒,還要張口,“將周家男女主人……”
周薄輕直接將她推到墻壁上。
女人精致的肩胛骨撞在墻壁凸起的石塊上,男人隨即俯上去,像是某種叢林野獸將頭顱兇狠壓下,制裁了那張沒完沒了的唇瓣。
在滿目瘡痍的破棚前方。
周薄輕的吻里帶著濃烈辛辣的恨意。
憑什么?
憑什么他痛苦掙扎那么多年,還要被仇人嘲笑這一切都是自作孽,嘲笑他所信奉的一切都是錯誤的,憑什么!
他心里對茯苓的怨怒在這一刻壓過了過往所有仇恨。
他想把她欺負到哭——
想讓那張總是笑意盈盈的臉對他露出搖尾乞憐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