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知何時從烏云中鉆出來,天空中飄起了細細的雪花。
她在雪夜中朝他們微笑。
美麗一如往常。
舊朝的統治在很多年前被推翻,然而新時代的天下卻被橫空出世的軍閥土匪們割據,他們沒有規則,不受管制,自然鬧得人心惶惶,是正統權力機構的心腹大患。
而茯苓在成為邵金玉幕僚的期間,幫邵金玉治理北部并不全是為了獲取信任,而是以此為投名狀,悄然進入到中州長官的視線中。
后來茯苓回到渝州,表面上是個自由身,又是軍火商和唐家主人,實則卻一直被邵金玉親信和周薄輕盯著,她便趁著打理唐家產業的期間,將消息通過商鋪一層層傳遞給中州。
她能一躍成為渝州司長,并非偶然。
“邵都督,你說你想要名垂千古,可卻不知道家國是百姓的家國,權力不能謀于私情。”
茯苓說。
“豢養戲子,私自囤兵,利用女人達成目的,無所不用其極,這就是邵都督的格局嗎?”
堂堂北部都督邵金玉算無遺策,人生第一次栽了,
并不是栽到周薄輕手中。
而是一腳踩入了美人蛇的圈套里。
他想起了他們初次相遇時,她的那些話。
——彼時她揮袖指向燈籠高懸的戲園,里面戲子婉轉哀怨,為了取悅老爺太太,唱了些糜糜之音。
她說:“他們為何要為了取悅他人而將淫聲艷詞宣之于口,不正是意味著哪怕旦角兒名震四海,也在強權之下折了腰嗎?”
原來那時候最重要的是這句話。
原來,茯苓是要親手推翻強權。
周薄輕默默的看著兩人。
茯苓目光很快轉到他身上,唇角噙著笑,“任由鴉片在渝州泛濫,以權謀私,栽贓嫁禍,濫殺無辜,這就是周少帥的雄心壯志嗎?”
這條瘋狗的罪行簡直罄竹難書,是要和邵金玉一同被押回中州等候處置的。
周薄輕張了張嘴,半天,他問:“你什么時候知道我們之間的恩怨的?”
茯苓說:“一開始。”
周薄輕:“……那你喜歡過我嗎?”哪怕,一點點。
宛如一場審判。
周薄輕戎裝下的身體略微繃緊。
直到聽到茯苓聲音傳來。
她說。
“從未。”
“……”
一股鋪天蓋地的心酸襲上周薄輕的心頭。
一貫冷漠的男人不由自主紅了眼眶,低聲說:“抱歉……”
周大帥的鮮血干涸在他臉上,他如今像個滑稽的小丑,而明知道自己的問題更滑稽,卻還是忍不住問她。
“……你可以原諒我嗎?”
你不是喜歡騙我嗎?
那這一次,可不可以,再騙騙我。
說出這句話,他才幡然醒悟,原來在這場飛蛾撲火的感情中,他真的義無反顧沉淪到底。所謂仇恨,所謂報復,所謂欺瞞,原來都是他中途為自己找好的借口,一個想要更接近她的借口。
茯苓被警衛們簇擁著打算離開。
聞言。
她回頭。
“可以。”
在周薄輕緊張的眼神下。
她笑。
“只要你親自同我祖父父母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