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后，高家一派該倒的倒，該放的放，空出來的位置也有“合適”的人補上。
陸衍舟推了所有事情，一身常服，在陽光底下等著仇霜出來。
或許，現在不該叫仇霜，應該喊她北婧了。
北婧雖然被關著，但這段日子也沒人敢虐待她，只是不能外出罷了，她自己在里面看看書，倒也樂得自在。
這十多年來她都是一直崩著一根神經在活著，就怕哪天這根弦突然就崩了。
陸衍舟是個冷硬的人，臉上向來是沒什么表情的，可此刻，他的眉目卻較之往常要柔和了很多。
北婧似乎是笑了一下，走近，說：“你還真來了。”
“我說過，我會親自來接你回家。”
北婧好像恍惚了一下。
陸衍舟皺眉：“怎么了？不舒服？”
北婧扯了扯唇說：“沒事。”
“上車，我帶你回家。”
“……先等等。”北婧叫住他，“我還有個想去的地方。”
陸衍舟頓了頓，很快就猜到了她想去哪。
他說：“我送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北婧道：“我想單獨見見我父母。下次吧，我下次去的時候再和你一起。”
北婧含著笑。
“不過，你得把你的車借我。”
陸衍舟有些憂慮，可在北婧說到“以后”這個字眼時，他又放心了不少。
陸衍舟拿出鑰匙遞給她，“好，不過開車的時候小心點。”
北婧點頭：“好。”
不過她又笑道：“你這么干脆把車借我了，不怕我不還啊？”
陸衍舟：“你要是喜歡，就送你了。”
北婧低眉又笑了下。
今天她的笑似乎比以前十年加起來的還要多。
她像是開玩笑一般回道：“好啊，那我可就收下了。”
黑色的車疾馳而去，影子越發模糊。
陸衍舟看著那個方向，站了好一會。
忽然就覺得心里有些異樣，是難過還是不舒服？紛雜得很，他暫時也理不清。
他想追上去。
突然手機響了。
是老七的，“老大，你快回來一趟，有兩個小崽子出了點問題。”
陸衍舟輕輕蹙眉，又看了看那個方向，最后回道：“讓人過來接我吧。”
*
北婧做出這個選擇時心里想了很多，可又好像什么都沒想，好像很復雜，又好像很簡單。
至少，她很輕易地就選擇了一個對她、對所有人都好的結局。
她給高家做了這么多事，她的手早就已經不干凈了，她本來就只是為了一個目標而茍延殘喘，為了那個目標，她把自己染黑，把自己的手弄臟……
她也曾考慮過以后，那那些思緒只是短暫的，一閃而過，只是在她心底留下過一個淺淺的痕跡，不值得讓她放棄的、很淺很淺的痕跡。
——北婧從來都是這么告訴自己的。
她想扳倒高家這個龐然大物，選擇了一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可事實上，對于那時的北婧來說，她似乎也并沒有太多的辦法可以選擇。
那個人說得對。
她早已是一個滿身污濁的人。
只會讓靠近她的人被染黑。
她知道，陸家人重情義，他們還記著那門親事，他們不會不管她的，可她不行。
她不能自私的遺忘那些東西，自私地享受別人的保護，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北婧一直記得年少時，父親曾教導過她的一句話——
自己選的路，再哭再難，就算是滿地碎玻璃，就算是跪著，也要走完！
她小時候身體很差，父母從來都是疼她寵她，也不止一次地說過他們從來不會要求她去做什么，也不要求她要有多優秀。
可父親和她說這話時卻是前所未有的嚴厲和認真。
而一直以來，她都在踐行著這句話，不敢過得有多艱難。
她自己選的路，又怎么能讓別人來為她買單呢？
明明、明明從一開始，她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了的。
只是后來……后來她漸漸起了貪念，起了留戀。
可這是不對的。
不對的。
*
奚好收到消息時已經是事情發生的第二天了。
她放下手里的工作，匆匆趕回家，見到陸衍舟，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以前，她有兩個手下，他們都是被家族送到軍團里歷練的。
他們是一對感情很好的未婚夫妻，聽說是雙方長輩關系很好，家族關系也很親近，于是兩家早早的就給他們訂下了親事。
男方是奚好的同校學弟，是一名初級指揮官，能力很不錯，女方是個戰士，駕駛機甲很厲害，立了不少戰功。
他們約好那場戰役后就聽父母的回去結婚，甚至整個軍團都收了他們的結婚請柬，奚好手里也收到了一份。
她至今記得，那個文弱的初級指揮官是如何紅著耳畔，牽著未婚妻來給她送結婚請柬的。
那時奚好還高興地祝福他們百年好合。
可沒過多久，那個年輕的指揮官意外受襲，為了保護普通公民，他再也沒能回來……
這個消息是她親自帶給那個女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