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聊了很多話題,他和網絡里一樣地健談,即使失去雙腿,談吐起來卻比正常人有著更多的自信,從他熾熱的雙眸里體現出對生活的無限熱愛,積極能量絕不限制于輪椅中,充斥在整個不大的房間內,這點是我與潭安都未能做到的。
落日的時候我們推著他去了西湖,火紅的夕陽把湖水燒得通紅,溫熱的風和著泛起的漣漪朝我們輕輕襲來,像一層薄紗罩在我們的臉龐,又從耳邊溫柔地離開。
我們靜靜地站在湖邊,欣賞水天一色的美景,收起多余的言語。
太陽終是藏進了海里,在天空支起黑色的帷幕,數不清的知了站在身后一排綠樹里低鳴,湖水拍打著岸邊,無疑不都在此刻為我們奏起恬噪的夜之序曲。
“真美。”我望著湖面。
翔哥依舊說著那句話:“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雪西湖。”
“雪西湖不如夜西湖。”我故意嗆他,“那我們冬天再見好嗎?”
他說好,并與我拉鉤保證,于大雪紛飛之時,便是再相見之日。
在潭安眼里網絡世界向來都是騙人的,希望她能夠在認識翔哥以后會有所改變。
回上海之前,我打算再去雪城看看爹娘,潭安默默跟著我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也毫無怨言。
我靠在她身旁問她會不會覺得累,她輕輕握住我的手說:“妹妹去哪,我就去哪。”
興許是長久沒回來了,雪城的火車站變得有些陌生。
車站里來往趕路人比之前多了不少,兩個身穿制服的檢票員挺拔在門口給我們的票上打個小孔才得以出門。
他抓著車票看了我倆半天,怪怪的眼神望向我們,似乎是不信兩個女生竟獨自坐了十幾小時火車來到雪城。
我攙扶著潭安向山上走去。
這條山本沒路,上墳的人走得多了,便踩出了一條小道來,我們沿著小道慢慢往上爬。
忽然我聽見有人在身后大喊我的名字,竟是黎叔叔在不遠處的山坡下邁著大步朝我這邊走來,身后還有許久未見的張阿姨和黎落。
黎落個子高了不少,一束長馬尾利落地束在腦后,焦急地沖我喊:“木子姐姐,你小心點,等爹爹來!”
事到如今哪還有臉見他們一家,我不顧所有人在后面的呼喊,頭也不回地往上面跑。
跑著跑著便沒了路,我只好撥開攔在眼前的樹枝,看著能下腳的地方就踏上去,踩得枯樹枝吱吱作響,也能聽見黎叔叔在后面追著。
前腳爬到半山腰那,還沒喘口氣,身體忽然失去了平衡,一腳踩歪沿著身旁的陡坡滾落下去,一路滾呀滾呀都停不下來,仿佛下面永遠也沒有盡頭。
遠處的森林顛倒旋轉著,無數的樹枝和石子從我身上滑落,我試圖抓住凸起的山石使得自己停下來,可雙手就像不聽使喚似地胡亂揮舞,直到仰面朝天摔倒在地面。
終于停下來了,周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受到一束巨大的光從高空落下,照亮了整座山。
遠處似乎還在蕩漾他們呼喊我的聲音。我仿佛看見過去替黎落補課時,她正捧著書本向我朗讀古詩。
“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