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心疼,憐惜,焦灼,懊悔,不一而足。
他不該為了早點見她,就吩咐溫平日夜兼行的。
她本來就不適應長途急行,當初跟著崔烈的大軍從鄖州來南江時,她被顛簸得又吐又燒,大病一場。
他怎么就忘了這樣重要的事。
昨夜她臉色分明很是蒼白,他卻不聞不問,只被怒意和嫉妒之意驅使著,對她說了那一番近乎恐嚇般的話。
雖然那些話,根本并非他本意。
他低眸凝視著小臉通紅沒有半分意識的女孩,下意識抱緊了她。
“對不起。”
他低低地在她耳畔,喃喃地說,“是我不好,不該讓你生病……”
不要有事,她千萬不要有事。
否則,他根本無法承受,剛剛找到她,又失去她的沉重打擊。
半個時辰過去,許落仍是沒有醒。
顧驍野沉著臉,讓溫平再把那大夫叫來。
那大夫看完病,被溫平關在側院,根本不被允許離開,這會兒再度被叫來,不免冷汗濕透衣裳。
顧驍野眼底布滿陰翳,“她什么時候能醒?”
大夫嚇得差點跪下,結結巴巴地說:“藥服下,至少得,得兩個時辰,才能生,生效。等,等姑娘醒了,再喂一次藥,就,就能基本退熱了……”
顧驍野心下稍安,揮揮手,溫平立刻帶著大夫退下了。
他回到床邊,女孩安靜地躺著,神情乖順寧靜。
顧驍野握住她的手,牢牢地握緊了,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仿佛看不夠般,凝視著她。
昨夜他乍然得知她和顧馳淵的事,又被那白玉簪氣得不輕,都不曾仔細看過她。
她又還總是垂著頭,躲避他的視線。
眼下,女孩無知無覺地躺著,任由他毫不遮掩的,近乎肆無忌憚地,癡癡地盯著她看。
三年前,她不過十四,雖然已是美得不可方物,但眉眼間尚自帶著些許不經意流露的稚氣。
如今,她十七歲了。
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終于露出了那含羞半斂眉般的絕色天香,帶著說不出的嬌美動人,只是一眼,便讓人移不開目光。
顧驍野漆黑的眸,落在女孩因為發熱而顯得過分嫣紅的唇上。
方才他急著替她喂藥,并未做他想。
然而此刻,卻忍不住,回想那清甜柔軟的味道。
想著想著,體內竟是躁意升騰,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顧驍野閉了閉眼,強自將那幾分不堪的心思壓了下去。
她在生病,她還昏迷未醒。
他怎么可以跟個禽獸似的,在這種時候,還這樣在腦子里肖想……她的滋味。
*
許落燒得昏昏沉沉,做了無數光怪陸離的夢。
然而每個夢,都脫不開顧驍野。
一會兒是她在龍湫山陪著許夫人和許元明吃飯,吃著吃著,顧驍野突然帶著錦衣衛包圍了小院,冷著臉說要殺了他們。
一只她最喜歡的小鴨子嘎嘎叫著跑到他腳邊,他面無表情地抬腳,一腳把那只小鴨子給踩死了……
一會兒,是她在若耶城的海邊,和顧馳淵放風箏,顧馳淵為她戴上那鴛鴦白玉釵,那風箏突然變作顧驍野的臉,兇神惡煞地朝著他們撲過來……
一會兒,是她在鄖州城梅苑的門口,他盯著她說:“記著你答應我的”,一會兒,又是他在松柏陵殘忍地殺了侯氏,還殺了顧馳淵的地獄般血淋淋的場景。
他滿身是血,提著劍朝她走過來,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冷酷地說:“你以為,我會這樣善罷甘休?”
他抬手,那把血糊糊的劍毫不留情地朝著她刺過來。
許落嚇得尖叫一聲,猛地驚醒,渾身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她定了定神,目光落在頭頂的帳幔上,恍惚想不起自己身在何處。
手似乎仍舊被什么拽住,許落下意識望過去。
這一望,正正對上顧驍野那雙漆黑的眸,她嚇得三魂去了七魄,不管不顧地用力抽回手,倉惶哆嗦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縮到了床角最靠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