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長安來得很快,一眼看到帳外,被長劍架在脖子上,兩眼通紅長發凌亂的許落,心都沉了下去。
他平靜地踏入帳中,“臣參見皇上。”
軍營給顧驍野送了藥來,顧驍野正端了碗在喝藥,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道:“給朕一個解釋。”
百里長安掀袍跪下了,“臣有罪。臣不該罔顧皇上命令,將她從淮州城帶出。”
顧驍野挑眉,“你該知道,朕的耐心,向來不好。”
百里長安低聲道:“她是臣少時在鄖州的故人,臣,不能見死不救。”
“什么故人,說來聽聽。”
顧驍野抿了口藥,語氣聽來輕描淡寫,“朕也幫你看看,這位故人,是否值得你違背朕的命令。”
百里長安背心已隱隱然有冷汗冒出。
他太了解顧驍野了。
顧驍野越是這樣不動聲色,越是意味著,他的怒意越重。
若他如實說,許落和他不過是在鄖州有過一面之緣,可想而知,等待他的,會是什么。
但凡他今夜答錯說錯了一個字,不止是許落,連帶著他,怕是都死無葬身之地。
百里長安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是……是臣未過門的妻子。”
顧驍野喝藥的動作微頓,“未過門的妻子?朕怎從未聽你說起過。”
“這場婚約,是爺爺在我們很小的時候訂下的,后來我和爺爺搬離鄖州,雙方斷了音訊。”
謊話既然開了頭,再說起來就順了,百里長安快速道,“我曾去鄖州找過她,但沒能找到。這些年我一直以為她早已嫁人,所以從未提起。豈料這次會在淮州城相遇。”
顧驍野的神色喜怒莫辨,“既是你們很小的時候訂下婚約,你如何能認出她?”
百里長安說:“她知道我是玄甲軍的統帥,在屠城之時,叫了我的名字,我心下奇怪,一問才知。臣絕無半句虛言,皇上可召當時在場的其他將士一問便知。”
顧驍野泠泠的目光落在百里長安身上,清冷又銳利。
百里長安被這樣的目光審視著,背上的汗意又深了一層。
終于,那目光中的鋒芒收斂,顧驍野淡淡道:“既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便叫她進來吧。”
百里長安神色微變,“皇上,她是民間女子,甚是膽小,臣怕她沖撞了皇上。”
“無妨。”
顧驍野輕飄飄地說,“朕與你相識多年,你既尋得妻子,朕怎能不有所表示。”
他看向溫平,“帶她進來。”
許落被帶入帳中,有人推著她,跪在了百里長安的身邊。
顧驍野居高臨下地睨了一眼女孩,女孩低垂著頭,如瀑般的長發散落,遮住了她的臉龐。
他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開口,“聽說,你是百里長安未過門的妻子?”
許落渾身猛地一震,下意識看向百里長安。
百里長安也正目光深深地看著她。
雖然他一句話沒說,可她讀懂了他想要說的話。
許落沉默了許久,顧驍野不悅皺眉:“朕問你話。”
許落緩緩抬眸,靜靜地看著他。
只是一眼,她的淚水,止不住地又再次落下。
那是一張和她記憶中如出一轍的臉龐。
和她想念的人,一樣的俊美無雙,一樣的矜冷尊貴,微微蹙眉時,神色顯得甚是冷峻。
可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
他看著她的眼神,沒有半分溫柔,反而平淡至極,冷淡至極。
那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俯瞰腳下蕓蕓眾生的淡漠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