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營帳一排排隱在薄霧中,旗幟翻飛。
霍檀輕蹙著眉,目光寡淡冷冽。
穆淮是第二次站在潼關的城樓上,心境早已不是當年。
當初眾人眼里神一般的少年,成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人,是他敬仰愛慕癡迷的女子。
二十多年來,霍家鎮守在此,猶如大慶的定海神針,即使北漠兇悍強勢,也從未踏入過大慶的國土。
京都的繁華,皇城的無憂,都是因為有他們在。
可是,父皇最終還要忌憚霍家的功勞與威望,徹底涼了忠臣的赤城之心。
他側眸靜靜地注視霍檀的側臉,眸光幽深癡情。
這時,鄭沖在旁邊說道:“今日赫連訣大概是聽聞到風聲,知道你來潼關,氣焰明顯沒那么囂張,平時這個時候,正是叫罵得在興頭上。”
霍檀拉回略微飄渺的思緒,瞳仁一片清澈:“赫連訣也沒那么怕我,他不過是做出表象麻痹眾人罷了。”
鄭沖笑道:“霍將軍真是人間清醒,他想麻痹的是朝堂上那些只會耍嘴皮子的文武大臣。”
“赫連訣以前是很怕你的,可他從京都回來后,就變得囂張狂妄起來,莫非是他得知什么消息了?”
霍檀淡淡地說:“他將皇上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有恃無恐也是正常的。”
鄭沖瞬間明白,氣怒地罵道:“那狗皇帝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完全壓榨霍將軍啊!”
這話,當著穆淮的面說好嗎?
她都是暗戳戳地罵狗皇帝,鄭沖倒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話都是張口就來的。
霍檀側身瞅了眼穆淮。
他臉上云淡風輕,眼尾噙著淺淡的笑,陽光打在他臉上,宛若春風拂面。
她有時候懷疑,慶帝將他當親生兒子對待過嗎?
而穆淮對慶帝,似乎也不曾有過父子之情!
形同陌路,大概就是他們這樣吧。
霍檀清洌地笑了笑:“如此說來,赫連訣雖然沒有娶到六公主,但是依然有收獲。”
鄭沖點頭:“誰說不是呢?軍中最近有傳言,霍家落魄,霍將軍沒了兵權如同折翼的鷹,軍心正逐漸潰散,你這一來,才稍微有所好轉。”
“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依靠精神糧食堆砌而來的信心,終究是太安逸,經不得仔細推敲,霍家帶出來的精銳只有多少?而北漠是接近百萬的軍隊啊。”
鄭沖說話向來心直口快,情緒毫不遮掩,身在潼關常年征戰,可是對朝堂之事并不糊涂。
他雖敬重霍檀,卻清醒地知道一旦沒了霍家,北漠大軍就會勢如破竹,大慶便岌岌可危。
所以霍檀飛鴿傳書給他,表明放棄潼關退守寧江的想法時,很快就與鄭沖一拍即合。
霍檀攏了攏披風,目光從遠處挪回:“赫連訣是沒這種彎彎繞繞心思的,而赫連慎心思詭譎,殺人誅心。”
今日她剛來潼關,赫連訣就老實了,其實是在迷惑大家,讓眾人以為北漠還是那個忌憚霍檀的北漠。
事實上并非如此,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赫連訣在醞釀如何能一舉拿下潼關。
鄭沖笑言:“論心思縝密詭譎,非霍將軍莫屬,我大概是難得的一個替打敗仗而興奮的吧!”
霍檀調侃:“有你在,即使是敗仗,也不會輸得很難看。”
鄭沖仰頭笑道:“哈哈,霍將軍抬舉我了,這話該是我說才對,不過遠在京都的狗皇帝如果知道,恐怕沒心思吃喝玩樂啦。”
她一時語凝,慶帝想玩,身體也吃不消了。
兩個月后再給他補上一刀,倒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