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相安無事。
清晨,落起了小雪。
屋頂上染著一層極薄的銀色,冬日的第一場雪,正如院子里的梅花,來得比較早。
霍檀打開門,冰涼的空氣拂面而來,細小的雪花隨風飄落在長廊,沾染上她的發絲。
穆淮撐著傘,朝她走來:“冷嗎?還要不要多穿點衣服?”
她將身上雪白色狐裘攏緊,搖了搖頭:“我這已經很保暖了,倒是前線的將士,他們得忍受這天寒地凍。”
寧江的冬天很長,十月開始,要到三月初才結束。
期中結冰的天氣足足有兩個月,那時候訓練水師相對來說要困難許多。
而這兩個月,就是最關健的時候,只要初有成效,潼關失守后,也能應對北漠在水或是冰面上的挑釁。
穆淮摸了下她的手,暖意從他掌心傳來,這才安心:“昨晚睡得好嗎?”
霍檀點頭:“挺好的,很奇怪自己睡在陌生的地方,竟然有種踏實的感覺。”
他心念一動,瀲滟的眸子蓄著笑意:“陌生?你可是這里的女主人。”
“現在還不是呢。”她揶揄著扔下話,抬起步履踏入院子里。
穆淮笑得更甚,連忙替她撐傘,與她并肩走在青石路上,地上一層薄薄的雪,踩在上面沙沙響著。
馬車穿過一片柏樹林,來到寧江中游的一處江灣,名曰月芽灣。
此處是整條江最寬水流最急最深之地,兩側地形險峻,山巒重疊。
周圍陣法層層,馬車順暢地駛出樹林后,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江岸的兩座山峰之間,有一塊空曠之地,一排排營帳搭在草地上,整齊而簡潔。
不遠處的水面上,士兵正在船上演練,雖然還不嫻熟,但是規模與氣勢已現。
無論是水上正操練的,還是岸邊巡邏的將士,都精神抖擻,慷慨激昂的。
霍檀走下馬車后,望著這一幕不禁贊嘆:“殿下果真是深藏不露啊。”
穆淮眺望著遠處的戰船:“在你面前這只能算是花拳繡腿,實戰還是拿不出手的。”
霍檀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沉吟一瞬后說:“欲速則不達,你放心,他們肯定是能成為精銳的,到時候戰船再精心改造后,必定能在浩浩寧江上與北漠水軍大戰一場。”
她語氣很輕,聽著整個身心都舒適,可又隱藏著霸氣與自信,讓他不得不信服。
穆淮側眸,深深地注視她,眉宇流淌著溫脈:“你帶出來的肯定是驍勇善戰的軍隊。”
霍檀環顧四周,秀眉輕擰:“這般興師動眾,陣法是掩飾不得多久的,他們訓練的同時,還得提防敵軍偷襲。”
他贊同地點頭,兩人緩步走到岸邊的高臺。
水流湍急,浪花撲打在岸上,激起無數水花。
船只在水面搖晃得厲害,換下一批后,另一批緊接著替上。
這時,林鶴上前,彎身抱手行禮:“王爺,一刻鐘后大家集合,聽候您的命令。”
穆淮嗯了一聲,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望著喧囂的江面。
霍檀凝望著眼前的郎君,他的側顏宛如玉石,淡漠凜冽得似乎難以接近,寬大的袖子和袍裾隨寒風揚起,像是睥睨天下的王者,又似降臨凡塵的神袛。
她看得出神,鳳眸癡迷。
這樣的男人,天人之姿,大概是任何女子都難以抗拒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