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在府衙的練場上與展謹對坐,兩人喝著一壺清酒。
“這一杯,多謝將軍給我機會。”
他的祖輩從戰場上逃走,被逼著落草為寇,人們只知道黑山石的第一任當家是個逃兵,卻不知他為何要逃,又是為何被逼到那種境地。
當然,他從未想過用當年的事情來為自己的罪行開脫,不管怎么說,沒人逼過他他還是選擇做了山匪,還是殺了那么多人,逼得許多家庭無法生存。這些都是他犯下的罪,他認。所以他堅持要上戰場去,他們在那里丟掉的東西就要在那找回來,至于生死,早就已經不重要了。
展謹喝盡杯中的酒,往大當家肩上重重拍下:“你是有心的人。”
殺敵人還是殺無辜的人,看起來是沒有區別的。展謹沒有資格替別人原諒黑山石的罪過,那么便讓這場戰爭成為黑山石償還罪孽的路吧。
這夜真靜,展謹坐在那瞧著天,大當家已經走了,他一個人在這喝著剩下的酒。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老了,尤其是在見到柏逐昔之后,她那么年輕,那么意氣風發。拋開性別,她真的很像年輕時的自己,不饒人,也不需要別人對自己留情。
“出來吧。”他雖然老了,但還沒到眼盲心瞎的那一天。
柏逐昔自墻邊陰影下走出來,朝展謹行了一禮:“將軍。”
“叫什么名字?”展謹攤開一張紙,提起筆來。
她要上戰場,總不會用自己的真名吧。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守護的東西,展謹會成全她這點小心思。柏逐昔的刀,是殺敵好物,他不會拒絕。和外敵相比,身份如何不重要,能殺退他們才是最要緊的。
“路平兒,道路的路,平坦的平。”
展謹提筆寫下路平兒三字,他的字筆鋒銳利,一筆一劃都像刀鑿的一般:“好名字。”
柏逐昔笑了笑,確實是個好名字,大當家親自取的,他對路平兒的期望和對黑山石的期望,都在這三個字里。
“你隨我的軍帳走吧。”
柏逐昔會半夜偷偷來,就是要避開大當家,看來大當家并不愿意她上戰場去。展謹愿意給她這個機會,只是她拒絕了。
“宣南來得蹊蹺,邊境防御不及,難保不會有探子過了界。我走小道,先清了路障。”
“你一個人能做成什么?”他不是不相信她的實力,只是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一個人的力量能達成的。
柏逐昔抽刀出鞘,在空中揮了一下,刀身劃破空氣,發出類似虎嘯的聲音。展謹瞳孔一縮,愣在了那處。
“我,就是一支軍隊。”
她收了刀,朝展謹拜上一禮,提身翻出院墻。
有時傳說,不僅僅是傳說。
展謹看著那很快消失不見的身影,長舒一口氣。他一直不肯承認自己老了這件事,但一直都在被這個事實影響。不過看著柏逐昔,倒也放下心來,他是老了,這個國家還很年輕。
以后會有更多像柏逐昔一樣的年輕人出現,他們會保護這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