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在嚇唬狄廣,十天已經是極限了,增兵五萬不是個小數目,現在邊軍不足十萬,宣南增兵一到,他們能不能守住邊境城都是一個問題。
“我希望你能放下對黑山石的敵視,平等對待我們。我不會用戰爭來威脅你,但如果你繼續這樣對待我的兄弟們,戰爭結束之后我一定會殺了你。”柏逐昔扔下這句話,又出去了。
如何排兵布陣不是她該煩惱的問題,她早對展謹說過自己不是將帥之才,只能殺人,卻不會教導別人如何殺人。不論是她和展謹,還是和狄廣,都更像是一種合作關系,只要他們保證黑山石的人在戰場上得到公正對待,軍功冊上該他們的一筆不少,如此就好。
其實狄廣會這樣對待黑山石眾人,她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狄廣和多數人一樣,都活在一個遵紀守法的環境中,黑山石偏偏是踩著律法行走。她還是一個普通人的時候,也會覺得這些山匪可惡,這些不過都是人之常情。
只是事情真的擺到明面上來之后,她還是會有些生氣,不是氣狄廣推著黑山石眾人在前面賣命,而是氣自己不能更厲害一些,如果她能夠再厲害一些,或許能直接殺退宣南,也不會死那么多兄弟了。
狄廣沒再像之前一樣推著黑山石眾人往前,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宣南的兵來得比預料中更快一些,如果說之前宣南還在跟老鷹捉小雞一樣跟他們盤旋,慢慢玩,現在就沒有那種心情了,他們只想從天而降一把大刀,直接斬斷大濮的頭。
這一戰打了許久,她從戰場上退下來換藥的時候,大當家垂著頭坐在一邊,老四正給他換紗布。
“三郎呢?”
一直都是三郎給大當家換藥的,他動作輕,不會毛手毛腳的碰到傷口。大當家沒有說話,老四也沒有說話。
三郎沒了,她知道其實偵偵一直都很喜歡三郎,她出嫁的時候是三郎背下花橋的。出嫁前哭得眼睛都紅了,她不讓偵偵嫁給三郎,因著他們過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偵偵雖然在寨中長大,但一直被養得很嬌氣。要是嫁給三郎,哪天出了什么事情,她會受不了的。
即便現在偵偵嫁給別人了,知道三郎的死訊也受不了。
她突然覺得很累,換藥的動作頓住,為什么他們非要來這里呢?家國大義,她其實并不明白,因著是吸別人的血過日子,所以站在這里的時候她自己也覺得很好笑。
“宣南不會停,咱們盡量撐著吧,援軍快到了。”大當家終于開了口,說的卻是這樣的話。
她沉默良久,突然站起身來:“老五,你送大當家回去。”
“不,我不能走,我的先祖就是逃兵,我不能再走他們的老路,這是咱們唯一的機會了。”
“這不是,我會想辦法的。”
沒有戶籍,可以買,路平兒會掙錢,他掙不夠的,她去。不管殺多少人,走多遠的路,她都會給大家創造一個機會。這里太危險了,大當家已經受了很多傷,如果他和三郎一樣留在這里,大夫人怎么辦,他的兩個孩子又該怎么辦。
可是不論她怎么說,大當家都不同意她的決定,他不會再跑了,他的祖先從戰場上逃脫,整個黑山石的人被人指指點點到如今。如果他再跑,黑山石便真的再無機會走到陽光之下。
她勸不動大當家,便只能讓老五跟著大當家,自己又沖了出去。
殺了多少人,她不知道,還要殺多少人,她也不知道。
宣南的兵把他們團團圍住的時候,戰場上剩下的人已經沒多少了。她和大當家被一群人圍在了最中間,有的人甚至已經拿不穩刀,卻還是強撐著。她胳膊上被劃了一刀,不停地流血,這里沒有藥,她從衣擺上撕下一塊來綁住傷口。
大當家脫下盔甲,往腰上綁了一圈炸藥,又將盔甲給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