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她昏睡這一夜,開口聲音沙啞得很。
了安倒了水給她,看她出氣一樣喝完一整壺水,她一直沒說話,水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了安說沒水了。
她把杯子塞回了安手中,仰頭倒了下去,用被子蒙住臉,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了安想去掀被子把她撈出來,手頓在空中,嘆了口氣出門去,守在院門沒動。了幸拿了傷藥回來,他接了藥,沒讓了幸進去。
“這幾日你就去住持那住吧。”
他蹲坐在院門坎上,是個很不雅觀的姿勢,但在他身上瞧著并沒什么不雅。了幸學他的動作,蹲坐在他旁邊,托著腮不住嘆氣。
“你嘆什么氣?”
“我是在學你啊,大師兄,你兩條眉毛都快擰成一條了。”他說著轉過臉去對著了安,使勁皺眉,偏偏過了勁,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
了安被他逗笑,在他眉間杵了一下:“你還真是,人小鬼大。”
了幸揉著眉心,往外面跑,說這幾日都不會過來,正好還省了背書。
被他這么一鬧,了安心情好了許多,回身往屋里去。他的院子平日里除了了幸也沒人會來,院里的師兄弟們都知道他喜靜,又覺他住得偏僻,所以不會來。
在屋子外等了許久,才聽得里面安靜下來,想著她許是睡著了,推門進去,掀開被子,瞧見一張哭得雙眼紅腫的臉。他端了水來給她擦了臉和身子,換了藥,又換了干凈的衣服。
直到晚課做完才回來院子,她已經醒了,自己拄著拐杖坐到輪椅上,去窗邊待著發呆。
了安拿了披風給她圍上:“餓不餓?我去給你拿些吃的來。”
他說著往外走,又被叫住。
“了安,你來坐下,”她回身伸手拖過一邊的凳子,讓了安坐在自己身前,“我聽人說,你是北川寺中最得真法之人。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從前我不信神佛,只信一句‘如夢幻泡影’,而今卻是想握住此等幻影……”
她鮮少說這些,這讓了安覺得有些不對勁,準備起身送她回床上去,卻被一把抓住。她死死摁著他的手不讓他動,奮力站起身來。她如今斷了腿,根本站不住,只起了半身便跪在地上。了安想拉她起身,她手上力道又大了幾分。
低著頭伏身在他膝間,聲音中是壓不住的抽泣聲。
“你替我跟佛祖說,我求他,用我的命求他,換我寨中四百人回來……”
屋外有冷風呼嘯而過,好像要把所有的東西都卷走,包括人的思緒和心魂,唯一卷不走的,是無邊的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