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策做不成的事,不代表她做不成,即便她做不成,工部尚書和衛都侯也一定能做成。
六月十七,她回到武陵,去了北川寺。
了安正好在院中澆花,裹著頭巾。
“不熱嗎?”她扯下那條頭巾,原本光溜溜的頭上,長出了青茬,薄薄短短的一層,在他頭上卻是那么扎眼。
她突然想起年節時候了安的反常,是那個時候生了還俗的心思嗎?還是更早。
了安摸了摸自己的頭,以為她會說些什么,但她什么也沒說,避開他的頭發不談,說一些常說的渾話。
林家人多,她就在花廳見到了林大娘子和這一大家子女眷。
“大娘子,我這次來是想見見大郎,有些事情要同他商議一下。”
“可是不巧了,大郎帶人去了都城,現下還沒回來。”
“那這封信勞煩大娘子在大郎回來之后給他,天色也不早了,我便不叨擾了。”
了安要還俗,她是不愿的,不管她回不回家,都不愿。世家大族勾心斗角,明爭暗斗的事對了安來說太危險,她不希望了安離開北川寺。在北川寺里他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鉆研佛法,做一個純粹的人。就算他真的還俗,她也希望他留在武陵,不要去都城。
她愿意讓了安什么都不做,只做了安,所以她把自己所有的產業、錢財都留給了他。就像大夫人盡心為她置辦好一輩子的財產一樣,她也想著讓了安一輩子輕松過活。
好像一切都安排好了,除了沒能對了安說出自己要離開的話。
六月十九,她早早起了床,準備上山去。
屋子里的東西都歸置整齊了,連被子都正正方方疊著,整潔到這屋子好像沒人住過一樣,她不知道要怎樣去說再見,只能盡量抹去自己生活的痕跡。
她坐在妝臺前,給自己梳頭發,那根被放在妝臺最里面的黑色發繩又被找了出來。她梳了一個高馬尾,發繩綁了三圈,和來的那天一樣。
妝臺上擺著兩顆犀香,覺正給她的,從那串翡翠手鏈上取下來的。她原本不知道那兩顆是什么,只覺得聞著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門被推開,大夫人走了進來,放下一套衣服又走了。針腳細密,花紋和樣式都是她慣常喜歡的。
和黑山石的安靜不同,北川寺內有些吵鬧,今日的北川寺不接待任何客人,所有僧人都聚在大殿之中。
釋迦摩尼的尊身前跪著一男子,他的身后兩側是持著僧杖的三十六武僧,還有他朝夕相處的所有師兄弟們。
覺正站在一邊,手持法杖:“常思,你真要走?”
“是。”
柏逐昔,你等我,等我來娶你。
他已做好準備接受所有懲罰,放棄這數年來所求真法,背一個不忠不義不孝之名,只為再入紅塵,留住她。
覺正沒有像這一屋子人一樣勸他,挽留他。他是行過大道的人,留,是留不住的。
“既如此,我便放你去罷。“
他自小就在北川寺修行,五歲時正式受戒,至今日已有二十多年。所有的人都覺得他會在寺中一輩子,承襲住持衣缽。
誰能想到還有今日離開的時候,其實大家都知道他與柏逐昔的事,但覺正沒出面阻攔,柏逐昔也沒鬧著要他離開北川寺,大家便都覺得他不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