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的手,真的在身邊的地上摸到了某件事物。木質的、有著帶了些弧度的修長、周圍還散落著幾條筆直的細木棍——
視線隨著“觸摸到東西的感覺”落在腳邊,火野麗心里豁然開朗:
一副長弓和幾支散落的箭矢,正靜靜躺在腳邊的地面上!
長發巫女的眉梢頓時飛揚起來,她緊緊抓住短長弓的握把,一抹笑意浮上她緊抿的紅唇。
古怪的牛頭張著大嘴“喂喂、喂喂”的吼叫著再次撲來時,一支羽箭疾飛上來、“奪”地射在它額角上。
對面,那個苗條的巫女半跪在地上,高舉長弓冷冷地凝視著它,剛剛開弓射出一箭的弓弦還在嗡然震顫,下一支羽箭已經搭了上去,一縷青絲這時才從她頰邊滑下、垂落在胸前,昏暗之中,巫女的容貌模糊不清,她衣衫的雪白和下裳的緋紅帶著一種從陰影之中浮出般的幽然和醒目。
一個大包迅速打中箭的地方腫起,仿佛左邊的牛角下方又生了一支“小角”,牛怪渾圓碩大的眼睛如澆花的噴壺般揮灑著涌出的淚水,它一邊發出“喂喂”、“喂喂”的驚叫,一邊頭也不回地朝上方落荒而逃。
手上握持的是張陌生的弓,所以剛才的第一箭她把注意力都放在準頭上,沒顧得上力度。火野麗扶著身邊土石構筑的“墻壁”站起身來,她這才來得及去查看自己身處的地方。
咦?
確實還是在井底沒錯。
然而井水不知怎么看起來已經枯竭了很久,腳下只剩下干涸、龜裂的地面。
她這才看到,除了長弓和幾支散落的箭矢,地上還有一個半滿的箭袋,就落在之前她身后不遠的位置。火野麗撿起箭袋往肩上一挎,動手攀住井壁突出的位置,一言不發地朝上面爬去。
……自井下飛回地面,才剛剛心有余悸喘了幾口氣的牛怪,一對銅鈴般的大眼瞪得圓圓的,眼睜睜地看到剛才那個兇悍的巫女動作利落地一翻身從井口爬上了來。
就很絕望。
發現自己是在井底的時候,火野麗就想明白了聽見的聲音都顯得空洞不真實的原因,那是地面發生的一切在井底的回音。小孩子揪心的哭聲令她心焦不已,想到在井底時遭遇的牛頭怪物,這樣一來,火災中的人們……!
不,恐怕連這場火災也——
眼前,是一片處于業火之中的村莊,和狼狽逃離燃燒房屋的村民。幾乎沒人只顧自己逃走,救助老人孩子的同時,青壯們也在奮力撲打火焰、試圖把破舊的房屋挽救回來。但他們的一切努力,在火災面前都顯得渺小……可能還有徒勞。
這就是火野麗從井底爬上來時看到的一切。巫女的心頓時為這些素未謀面的人們狠狠地揪緊了。
不顧嗆人的煙味,火野麗努力睜大眼睛,要堂堂正正地把這一切都看進眼底
還有那頭牛形的妖怪——火焰灼人的熱浪和刺得眼睛生疼的濃煙中,火野麗搭在長弓上的箭矢,再一次瞄準了它。
“圣大人、圣大人”
“圣大人,我們來幫你!”
兩個幾乎難以區分的童聲接連響起。有些稚嫩而又頗為嚴肅。從煙火中沖出的是兩個盛裝的童子,他們這樣呼喚著,腳步匆匆,幾個靈活的縱躍已經到了近前。一邊往火野麗這里奔跑過來,他們揮手甩出長長的綢帶向牛頭的妖怪纏繞過去。
“圣大人,這邊就先交給我們,請您——”
“圣大人——咦、不、不是圣大人?”
看清火野麗的容貌的一刻,兩個小童一時呆愣。兩條五彩的綢帶沒人舞動,漸緩漸落。
原本因為看到火野麗而僵在原地的那頭牛形妖怪頓時趁隙猛躥出去,在身后拋下了一串“喂喂喂喂喂喂!!!”的驚恐大叫和噴壺般揮灑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