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大喜。心情豁然開朗之間,她捏起的拳頭充滿斗志地向同伴比了一下。
面對雪女阿銀的苦苦哀求,巫女始終保持著沉默。她表現得越理智,雪女的情緒就越是逐漸失控。飛鳥和蝴蝶兩人,已是既不焦躁、也不憤怒地做好了準備,兩個童子手上已經現出了自己趁手的彩色緞帶,包括躲在后面給姐妹倆充做暖爐、圓睜著一對銅鈴牛眼的美濃,式神們和心如止水平靜跪坐的巫女一起,靜靜等待著。
好像過了許久,但又應該是片刻以后,在乒乓聲大作、一股劇烈的寒風洶涌而入的一刻,只不過是紙糊的障子門猛地被砰然撞開。
數不清的晶瑩冰珠,像炸開一樣四下飛濺。不知從何而來的暴風雪洶涌灌進房里,在那之中,一身素白、銀發在風中狂亂卷起的已經不再是當初平靜、嫻淑而悲哀地在神社外面深深跪拜的雪女。白色的風暴中心,那個美得驚心動魄的女人長長的白發狂亂地隨風飛舞,鉛粉繪在前額上的蠶眉妝和烏青的嘴唇不再給人柔美之感而是帶著濃濃的煞氣。阿銀原本給人溫暖之感、仿佛會說話般的溫柔雙眼此刻透著瘋狂的光芒,她冷漠得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又沒有一刻比眼下更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雪雕——
“——為什么、到底為什么啊?您為什么,能無動于衷呢——!?
“——不是侍奉神明的神圣之人嗎?——不是心懷慈悲的純凈之人嗎?
“您怎么會、連幫幫這么一個可憐的不幸孩子都不肯呢——??”
障子門破碎的第一時間,飛鳥和蝴蝶手中的緞帶就交織成一張絢麗的大網、將暴風雪阻隔在外面。盡管如此,其中并不蘊含妖氣的那些冰珠,卻還是有少許在四散激射時透過了彩帶間的空隙、飛濺了進來。
其中一顆擦過火野麗的面頰,被巫女的體溫融化了,像一顆晶瑩的淚。
妖氣澎湃而出,曾經在任何時候都平靜到有些木然的雪女,滿面寒霜地發出凄厲的質問。圍繞著她身周,白雪一樣的妖氣洶涌狂舞。
在這之中,合十跪坐的火野麗,徐徐睜開了眼睛。在早已做好了全面的打算、而事情如她預料中壞壞的一面般發展的此刻,如智珠在握,巫女秀眉高挑、臉上露出了不含溫度的、粲然的淺笑。
“沒什么。”
她淡然地說。
“只是我無法把自己的信任,完全托付給一個,把自己的不幸拿到別人面前以博取同情的人。”
……不知從何處,隱隱傳來了“叮鈴、叮鈴”的清脆鈴聲,還有童稚的笑聲。
『——果然。巫女。』
『我沒有看錯你。你沒有辜負我的眼光。』
似有似無地,那個仿佛聽過又仿佛沒有的聲音笑著說。
『就像那時我回答你的疑問所對你說的——』
『你會看到我在你眼中呈現出孩童的形象,是因為——』
『夢,是屬于孩子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