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是屬于孩子的領域。』
——啊,這個聲音
火野麗的心更加寧定。
——是食夢貘。
——這就是請貘帶她進入雪女阿銀的夢境那天、對方所說的話。“夢”,是屬于孩子的領域——反過來說,成年人的,就不再是、至少不單純是“夢”了——
貘在對她說“你好奇我為什么以孩童形象出現”時,在解答之中給她的暗示:
而不是“夢”的,是什么呢?
……其中一個答案,是,『自欺欺人』。
也因此,這個暗示和火野麗之前感到的一些不妥之處相互印證,讓她對阿銀始終不能報以完全的信任。
雪女阿銀顯然聽不見食夢貘的聲音。她只是懷抱著襁褓死死盯著麗,嘶聲質問她為什么不肯救自己的孩子。
……只有手上緊緊懷抱襁褓的動作,還與初次見面時的那個阿銀重疊在一起。
阿銀看起來,因為過于痛苦而發瘋了,她的表現其實看不出什么不妥——只不過,就是這里讓人感到不妥:
阿銀表現出來的一切,完全符合人們對一個因為悲傷過度而變得瘋狂的女人的想象——
哪里有什么“符合想象的瘋狂”呢?
即便陷入瘋狂的人的內在仍然有著他們自己不為人知的邏輯,但“瘋狂”本身,是沒有理性、也不講道理的。
也正是這個原因讓阿麗對她有所戒備。在此之前,她并沒覺得是阿銀在說謊,但是就像火野麗一直以來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們,不少不幸的人身上,本來就有讓自己招來不幸的原因。作為政治家的女兒,阿麗對把自己的不幸給別人看獲取同情和幫助的人一直談不上認同,她認為他們自己也是對不幸的結果負有責任的。就說了,作為政治家的女兒,自己確實過于理性。
對面,阿銀身上卷起的暴風雪再次高漲。火野麗噙著不知是針對對方還是自己的、微誚的淺笑,張弓搭箭。
以此為媒介,她將自己龐大的靈力釋放了出去——
風雪的冰藍色與火焰的赤紅色,兩股力量隔空對撞
然后片片碎裂、飄散零落……仿佛夢境中才能見到的景象。
『加油吧,巫女』
不知從何處,童稚的笑聲再次傳來:
『記得哦,
『夢,是孩子的領域——』
轟然撞擊聲中,雪女阿銀發出刺耳的驚呼,被沖擊力從神社中撞飛出去、落到了室外的風雪之中。
……到哪里,都避不開嗎。
人生無常的風和雪。
雪女阿銀深深弓著腰、將襁褓護持在雙臂中間,仿佛想要用自己的身體來代替襁褓承受命運帶來的不幸。
臂彎里,只感到和自己的臉頰、和自己的心中相同的一片冰冷。啊啊,是的,她沒有瘋,沒有瘋……可那個年輕的巫女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呢?!
明明只是稍微使用一下那個寶玉的力量而已,她竟然能狠下心腸來拒絕——明明自己都承諾無論為她做什么、自己無論變成什么樣都無所謂了,這,完全超過她要付出的一點四魂之玉的力量了吧?明明已經這么有誠意的哀求她了……
明明,只要她點頭答應,在她拿出四魂之玉的時候,自己就能將之奪取——讓孩子用襁褓里這個白雪塑造的身體復活了!!
隨著那個像冰雪女王、又像沒有生命的絕美的雪雕般的銀發女人深深弓著腰、再次發出悲慟的吶喊,呼嘯的暴風雪再次包圍了她的全身,洶涌地向同樣追出神社的火野麗涌去。蔚藍與雪白的冰雪之中,巫女緋紅的裙袴和如瀑的黑發異常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