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嫵，你殺了她。”
瓢潑大雨宛若天河傾覆，在千年老樹的樹根與山石自然形成的巖洞外掛了一簾水幕，如瀑布般轟隆隆地響。
蘇越看著一直塞在自己袖中還沾著少女脂紅的帕子，突然開口。
正在擦拭劍刃的男人停了動作，像是早準備好接受她的質問一樣收劍歸鞘置于膝上，抬頭瞥向裹獸皮蜷縮在狹小巖洞里離他直線距離最遠那個角落里的人。
“姬長風以姻親之利唇亡齒寒之理向姜國借兵，確實不及你借西周壓境殺姜嫵更能徹底激怒景公。潁水十城，于東周防線尾大不掉，易攻難守，被西周多番劫掠早已十室九空，多年來一直消磨軍力人命。棄潁水，守中原，看似是你輸了，其實是割下了一塊令東周疼痛已久的腐肉，接下來擺在西周面前的就是難啃的硬骨頭。西周黑騎，兵貴神速，最忌久戰，你要借江平消磨西周的銳氣，讓黑龍軍主力被牽制在這爛泥潭。然后呢？”
“……借姜國水軍過渭水，圍酆都，救江平。”
男人順著她的話接。
“圍魏救趙，上兵伐謀，讓黑龍軍百戰而竭，疲于奔命，讓姜國一戰徹底倒向東周一盟。區區付出一個女主的命，就扭轉了整個戰爭局勢，不愧是你，楚司承。”
“……”
“那你還留我一命做什么，單騎奔襲走潁水，救我一個姜國小侍女，這是你該做的事嗎？公子長雪？”
蘇越不知不覺攥緊了手中羅帕，語氣平靜且鋒銳，像是男人膝上那柄出鞘時閃著寒光的名劍洗雪，明夸暗諷，話里藏鋒。
“……”
楚司承靜靜聽著，依舊不發一言。蘇越只當楚司承聽不懂她在氣什么，因而也不想再說更多，只是攥著羅帕靠在巖壁上垂眸掩去自己的情緒。
她在姜國本分安穩地做了姜嫵三年的貼身侍女，未曾動用過權限改變過絲毫的劇情線。一是那時她不知道該從何入手，二是姜嫵那三年待她極好，性格又天真無邪，她實在找不到任何需要姜嫵改變的地方。
姜嫵離開姜國出嫁東周，蘇越答應了她會一直陪著她，是真心實意，沒有半分作假。
楚司承是厲害，把握命脈，一力破局，一出手就拔高了戰爭在整個劇本中的比重，突破了小言劇本不怎么接地氣的情情愛愛，從基調開始就讓這個故事變得深刻厚重。
但他是以犧牲一個無辜的姜嫵作為這一切最根本的導火索。
蘇越無法接受。
這不僅是冷酷無情，還是兵行險著，沒有女主的故事，沒有感情線的劇本，注定是過剛易折。
何況，蘇越根本不相信楚司承會毫無緣由地孤身來救自己。
他可不是什么追求匹夫之勇的莽夫，他在這個劇本里的身份更不是什么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孤狼劍客。
他是東周國比太子長風更加聲名在外的公子長雪，腰間一柄洗雪劍，代表的是周禮鼎盛，不是殺人見血。
他在想什么？
蘇越疲累地閉目養神。質問楚司承消耗了她太多元氣，她的身體雖然脫離了重傷狀態但還是經不起折騰，巖洞外的大雨傾瀉也催發著蘇越的睡意。
還沒來得及深入思考楚司承的想法，蘇越就扛不住身體的疲憊，不知不覺地又睡了過去。
巖洞里十分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