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淚水爬滿了段天爐溝壑縱橫的臉,另外四位長老或磕頭如搗蒜,或長吁又短嘆。但是小蝶聽了段天爐的話,非但沒有因同情而給出肯定的回答,反而深情嚴峻地向后退了幾步,愣在原地,一時間竟無法言語。
鬼王城一戰中,她已在父親桂亦雄的口中得知了母親當年和五仙教的那一段恩怨,也知道自己一旦成為了圣女,便永遠不能再與薛樺結合。想到這可能面對的痛苦的結局,她恨不能馬上拉起薛樺的手,逃到天涯海角,逃到一個可以再也不用面對塵世的地方。
她抬起頭,看了看不遠處的薛樺,他干凈純潔的臉上那雙湖水般澄澈的雙眼還是那樣的動人。她想起他曾溫柔地對她說起,等一切恩怨塵埃落定后,他想在海邊建一所房子。他想永遠可以抱著她,幸福地看海。
但是,傷兵的呻吟和哀號聲又將小蝶拉回了冰冷的現實之中。五仙教的兄弟姐妹們躺在地上,他們的鮮血染紅了這片苗疆的土地。而在不遠處,無數大燕帝國的惡狼正流著口水,貪婪地望向這邊。如果沒有一個人領導大家一同戰斗的話,等待他們的將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五位長老還跪在自己的面前。他們有的臉上滿是風霜,苦熬苦業地為五仙教奮斗了一生,在入土之前,為了教眾還是心甘情愿地在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女孩面前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他們有的人到中年便位居高位,但可以想見的是他們的父兄必然已經為了五仙教而獻出了生命,所以他們才能繼承長老之位。他們為五仙教付出和犧牲了太多太多,他們是五仙教的血,五仙教的魂。
想到這里,小蝶下意識摸了摸掛在腰間的口袋。這鼓鼓囊囊的口袋中裝滿的是蝶隱派眾位姊妹的遺物。十九年來,他們背負著叛教的罵名,寄人籬下,過著忍氣吞聲的生活。她們依依西望,只盼能在有生之年回到故鄉,回到他們那朝思暮想的蝴蝶谷,再看一眼苗疆的落日,喝一碗噴香的濃湯。
小蝶最后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十九年前,她穿著一襲白衣,駕一葉蘭州,沿著圣女河緩緩前進。但是在個人幸福和他人的期盼之間,她最后選擇了遵從自己的內心,和心愛的人遠走高飛。雖然人們無法為此而對她有任何埋怨,但的確是她的那次重要的選擇,導致了苗疆之后十九年間的分崩離析。現在小蝶滿眼同情地看著躺在地上不斷呻吟的兄弟姐妹。又看了看薛樺和他身邊桃花一樣的谷貓貓。她在心里會心地笑了笑,想道,就算最后自己不能和他走到一起,也一定會有人陪他一起看海吧。
但是這一次,她再也無法違背自己內心中的善良。她這樣做,并非迫于所謂集體主義的淫威,抑或屈從于外界的壓力,而是出自她的本心。只有當這樣選擇時,這樣的犧牲才可以稱得上是偉大。道德,是一種自律性的行為,而絕非他律。
小蝶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比以前厚實了許多。她微笑著走到五位長老的面前。伸出纖纖素手,將五位長老扶了起來。她對著段天爐輕輕地點了點頭。段天爐剛欲俯身行禮,小蝶急忙拉住了他,并將一根手指放在嘴邊,示意長老不要聲張。五位長老趕緊低眉禁聲,滿懷著感激的心情,不住地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