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至,正是一天中陰氣最重的時刻。
祠堂前的空地上,本該是戲臺的位置,一場死斗正在上演,如同已經上演到后半場的踏謠娘,以此來取悅冥冥之中的神靈。
李魚手中草叉狠狠一拍,逼退了張牙舞爪撲上前來的六子媳婦,正準備一叉搗下將其了賬,卻突然渾身寒毛炸起,想也不想地便向左就地一滾,避開了一把由上而下的沉重切肉大刀。
草叉在臂上一個轉圈翻滾,挑開了一個老嫗狠命砸下的耙子,接著一叉刺出,疾如閃電般在對方雙眼處一晃而過,李魚尋了個空隙,矮身鉆了出去,回身看著老嫗身體無力的癱軟下來,總算是得閑喘了口氣。
這些服食了太歲血肉的村民個個力大無比,身體變得能硬抗刀槍,許多武學意義上的致命部位盡數失效,唯有眼、口、咽喉等部位仍然作為弱點存在,這才讓李魚有機會擊敗他們。
饒是如此,第一次殺人的李魚還是有些不適,若非鮮血的味道對這些不人不鬼的存在同樣有些吸引力,恐怕他早就因為大意身死于方才的亂戰之中了。
看著那些村民如饑似渴地撲向了倒在地上的老嫗,李魚吐出一口濁氣,回首看向冷眼旁觀的劉氏族長,沉聲道:
“第三個了,我已經回本了。”
赤裸著上身的劉氏族長見狀冷哼一聲,從地上拾起一柄實木打造的鐵釘耙,舉過頭頂,趕步上前,裹挾著泰山壓頂般的沉重氣勢猛然揮下。
李魚起先避戰,是因為對方新貌實在可怖,不是誰都能站在兩米來高的小巨人面前心中毫無波動的。
可是隨著方才一頓廝殺,他卻發現這些村人仍然是會受傷、會流血的生命,而且沒有武藝在身,廝殺時只是單純靠著身體素質壓人,同有著“專攻武器(三叉戟)”專長的李魚比起來卻是差了一籌。
如此一來,他心中便多了幾分信心,此時也就有了面對老族長的勇氣。
面對當頭砸下的鐵耙,李魚卻是身形一矮,如同鬼魅般欺身而上,一叉捅向了老族長的腰眼,意圖打斷對方的動作。
老族長見狀被驚得連退幾步,手中鐵耙向下一砸,意圖護住自己下體,卻不料李魚手中草叉如抖大槍般猛然一彈,毒龍出水般扎向了老族長的右眼。
這草叉本是木制,小兒手臂粗細的木把前端裝上了鐵制的叉頭,雖然在長久的使用中已然變得銹跡斑斑,但終究也是金屬所制,非是血肉之軀可比。
但在李魚陡然睜大的雙眼注視下,那老族長緊緊閉上了雙眼,叉頭竟然在對方眼皮上擦出了火星!
強烈的反震感險些讓李魚脫手,但作為農具的草叉已然經受不起激烈的對戰,叉桿上傳來“咔嚓咔嚓”的撕裂聲,條條裂紋在其上綻開。
“我說了小崽子,你這是自尋死路!”
老族長猛然大喝一聲,右手陡然拉扯成一條漆黑冷硬的觸手,狠狠擊打在叉桿上面,將其斷成兩節,而后便一把套住了李魚的脖頸,將其扯了起來,懸吊在空中。
“以為憑著幾招武藝便能行走江湖?人身如何能與太歲神的威能相抗?”
李魚面色漲紅,草叉已經被丟在地上,雙手無力地在勒著自己的觸手上不斷抓撓著,妄圖得到幾秒喘息的時機。
“投身于偉大的太歲神,與我們合為一體吧!”
老族長的聲音猛然高昂起來,在李魚逐漸發黑的視野中,對方背后似乎浮現出了一座龐大的肉山,朽木般的硬皮上布滿了扭曲詭異的紋路,令觀者大腦脹痛,惡心欲嘔。
而在肉山的縫隙中,一只只陰綠色的眼球從中鉆出,神經質地胡亂轉動著,一陣抽搐后齊齊地看向了李魚。
被那些詭異的眼珠注視著,李魚頓時有大禍臨頭之感,但他此時已然全身無力,連呼吸都十分困難,只能如同刀俎上的魚肉一般,任由對方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