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自古多巫,正所謂“飡六氣而飲沆瀣兮,漱正陽而含朝霞”,朝霞者,日始欲出赤黃氣也。
此氣浸染正陽,卻又不如正午烈陽那般暴烈,且又隱顯紫意,最是補益人身元氣,固本培元,對于李魚現階段以性補命的修行益處不小。
隨著旭日高升,陽光漸漸強烈起來,再不似先前那般和煦,李魚的功課便告一段落。
此時再看周圍,城隍廟中空空蕩蕩,除己之外再無一人。這其中固然有著那些寄居城隍廟中的窮苦人家要外出謀生的原因,但畏懼李魚方才那等神異表現,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太公釣魚,愿者上鉤。若要將那些富紳大戶吸引過來,心甘情愿地為城隍廟布施捐獻,打響名聲卻是必不可少。”
李魚心中盤算一番,便向著城隍廟外行去。
他降臨此方天地尚不滿二旬,一時之間倒也無多少要緊事去做,或者說那些都是些長遠之事,一時半會兒是急不來的。
是以李魚便將翻修城隍廟一事看作對自己的一場考驗,同時也是為了能更好地堪透此世風土人情。
“安博里的權柄在于大洋之上,哪怕我要以巫教豢養神祇之法趁虛而入,侵蝕祂的權柄,也得往沿海地帶而去。
“如今的邰城,對我來說不過是新手地圖一樣的存在。當然,哪怕是新手地圖,也有著讓我殞命的風險,亦得謹慎行事才對。”
李魚一路西行,漸漸出了縣城范圍,約莫走了二里路,便來到了邰城縣市所在,也即邰城治下的有邰鎮。
較之前代,武朝雖然經濟有所發展,商業更顯繁榮,城市之間坊市的限制已被打破。但實際上,那都是大城市才有的風光,似邰城這等遠城小縣,其縣市基本都是承前代之舊,雖因時因地或有移徙,但無不是前后相繼,接續使用,依舊保持著片塊狀的分布。
而且在武朝仁宗天圣年間,朝廷曾頒布過一部《天圣令》,其中就有提到“諸市四面不得侵占官道以為賈舍”,雖然嘉祐之時洪太尉誤引天外邪魔入侵,朝廷對于天下統治力大不如前,但一些約定俗成或是習慣使然的舊制,各地還是普遍遵守的。
入了有邰鎮,李魚入眼所見一下熱鬧起來,如今正是每月既望,邰城一帶廟會舉辦的時間,當然,當地人謂之“趕會”。
有邰鎮沿河分布,由東向西,李魚一路行來,兩旁叫賣之人不絕于耳,當地特產琳瑯滿目,有唱曲弄弦者,梆子聲糟切錯雜,亂彈之間苦音與歡音相映成趣,吸引了不少人圍觀,間或拍掌叫好,甚至有人按捺不住,親身下場,參與其中。
又有吞刀吐火、畫地成川等表演藏挾魚龍之技,賣弄自身武藝把式者,做出一些個危險萬分的動作,讓人提心吊膽,不知不覺間便為其捏了一把汗,心旌搖曳,不能自持。
以李魚如今已然入道的眼光觀來,這些人雖然不少都是以特殊手法、化學物理等手段擺弄而出的魔術戲法,但其中確實有幾人身懷異術,能略微布置些惑人五官的不入流幻術,借此謀生。
雖然看穿了其中端倪,但李魚并無上前揭穿的念頭,他與這些人井水不犯河水,又何必掀了人家的場子?是以只是在外圍踮腳看了一陣,便徑自離開。
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李魚來自異世,眼界、學識遠超常人,加之新近入道,氣質便更加不凡。
再者他身高按此世度量衡來看,也有著近六尺的的身材,雖算不上人高馬大,但在村鎮小民之中,也是鶴立雞群,蝎子拉粑粑——獨一份了。
見李魚一身白麻布袍,左顧右盼,似是個不常來此的外鄉人,混在人群中的幾個白衣漢子便對視一眼,不著痕跡地湊到了李魚身邊。
“這位朋友,不知是哪里人?”
李魚聞言心中一動,故作茫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