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就好,事不宜遲,還請李先生隨小女子來吧。”
蘇曲鈴看了一眼天色,又催促了一句,手中一條銀鏈揮舞而過,淡淡神力播散開來,面前便多了一道門戶,古樸厚重,散發著淡淡的陰氣。
這正是通往陰世的門戶,得了城隍敕命后,蘇曲鈴便無師自通了一些類似技巧,比之當初安鯉直接從陰世突入陽世的粗暴手段,卻是要精妙不少。
“有點意思。”
李魚微微瞇起眼睛,眼中光華一閃,而后面露恍然之色。
他并指如劍,指尖法力凝成一點,以一道玄奧的軌跡慢慢從虛空中劃過,一道裂縫隨之誕出,陰世氣息不加掩飾地從中逸散開來。
“城隍廟之中的陰陽隔閡,似乎要比正常之地薄弱不少。”
心頭有著明悟,李魚將面前裂縫隨手抹去,對著面露訝色的蘇曲鈴微微點頭,便跟在其人后面走入了穿遁陰陽的大門,進入了陰世。
……
……
與上次安鯉來時相比,陰世之景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是如褪了色的老舊黑白照片一般,入眼所及都被染上了一層昏黃色的光暈,黑色的矮丘連綿起伏,蔓延看去,如同大漠沙丘一般橫陳在大地上。
“昔年殿下自封之時,將神域遮掩起來,施以封印,一應神廟在陰世的投影也被挪入其中,故而陰世難見,無處可尋。”
見李魚打量起四周,蘇曲鈴順口解釋了一句。
言畢,她手捏印訣,周身散發出淡淡光輝,一股香火之氣彌漫開來,從她天靈之中浮現出一枚法印,正是城隍敕命。
敕命一現,周圍虛空如同被投入了石子的池塘水面般猛然晃動起來,一座巍峨的都城隍府猛然出現在兩人面前,山門、拜亭、兩廊和主殿等一概不缺,大門兩旁甚至還有柱聯,“明明白白毋欺己,是是非非不放人”十四個大字筆走龍蛇,散發著凜然正氣,令人望之心折。
“李先生,請。”
蘇曲鈴伸手一引,兩人遂邁步而上,經堂入殿,穿廊過閣,直往正殿而去,一路上冷冷清清,不見他人。
“若是再過一段時間,殿下將所有屬神接引回來,彼時殿宇崢嶸,儀衛森列,自不是如今可比。”
蘇曲鈴語帶嘆息,卻沒注意到李魚饒有意味的目光。
“這位蘇家大小姐說起都城隍府,全然不似一個新近得了敕封的怨靈惡鬼,話語里那股子自豪與嘆惋卻是騙不了人的,莫非......”
回想起其人身上重重事跡,李魚心中略有所得,不過他并無直言相問的意圖。
每個人身上都有秘密,只要不妨礙到自己,就隨她去吧。
兩人未曾在庭院之中過多停留,快步趕到正殿,方一入殿,只見城隍麾下眾神俱都已然到位,一個個席地而坐,并無椅凳之類的坐具,面前設一矮幾,上置美酒佳肴,金碧集聚,玉盤上餐,頗有初唐遺風。
而在最上首,輔德王端冕凝旒,冠眼劍珮,背后則是一架飾以明珠白璧的紫檀簾櫳,其上靈光耀日,云影臨軒,瑞氣蟠空,夭蟜縱恣,似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神道重寶。
而在輔德王左手下位次席,陰陽司司主田浩獨據一席,烏帽青裘,風度瀟灑,對面則是那名懷有蜀山御劍傳承的銀甲武將,此人今日去了戰甲,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高冠巨履,威儀甚重,生前定然是軍中大將一流的人物。
他上首位同樣是空著的,暫且無人入座。
見李魚和蘇曲鈴匆匆入殿,輔德王面上含笑,伸手點了點李魚,往右一指,詼諧道:
“晚來之人,可是要自罰三杯的。李小子你快些入座受罰罷!”
李魚隨著祂動作看去,卻見正是那右上首的無人空位,不由微微一驚,再見場中眾人竟然無人反對,就連最重儀軌的田浩都含笑望來,只得有些尷尬的入座,拿起案上酒爵,連飲三樽,權當賠罪。
佳釀入肚,李魚面色一動,只覺一股精純元氣由口而入,直下臟腑,滋潤起肉殼魂魄,不覺有些陶然其中。
“善,”輔德王滿意點頭,然后又看向李魚對面的無人空座,搖頭道,“還有客人未至,且稍待片......”
話音未落,一聲佛號傳入殿中:
“阿彌陀佛,看來貧僧卻是來得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