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又是沉默片刻,身著阜裘者眼中一閃,開口道,“好歹我們和師丈也是多年故交,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豈能見死不救?
“再者,這城固縣早就不曾聽聞有什么靈應之事流傳了,寥寥幾件背后真相究竟如何,你我也都心中清楚。說不得,是師丈借住在那破敗神廟之中,無意中啟出了什么事物,方才引得神力波動傳遞開來,那便是師丈的一份機緣了?”
說到末尾,他的語氣卻是略顯古怪,似乎在壓抑著什么。
“盧兄所言有理。”
其他幾人倒并未想太多,聞言心中一松,紛紛附和起來。
其中一人容貌甚丑,猶如螻蛄一般,此時若有所思,出言道:
“以我等與師丈之關系,若是師丈得了好處,說不得還能分潤我們些許。如果那道神力波動與某些神道傳承相關......”
話語聲漸至低不可聞,但其余幾人卻是彼此相視一眼,心照不宣。
“走,我們趕緊往師丈那里一行,說不得師丈正需要我們幫助呢!”
“是極,是極。”
......
邰城,新近修繕而成的城隍廟。
與李魚離開時相比,如今的都城隍府已然是人來人往,香客不絕,就連長安城都知道了有這么一座城隍廟,據說靈應得緊,其中神靈隨感而通,錫善以福,降懲誡惡。
于是多有信民遠道而來,廟宇香火便更加鼎盛。
左陪殿中,一位黃衣廟祝正在為香客介紹著城隍座下一應屬司神祇。
城隍出巡圖上,眾多文武屬神介胄侍立于城隍兩側,或手捧書卷,或銀甲持劍,或手持小扇,模樣各異,裝扮不同。
“此乃都城隍老爺座下三十六屬司之首,陰陽司主田浩,那位是武判張成,其后則是速報司主......”
一眾香客們聚精會神,忽有一人指著屬神最前列道:
“那這位神女又是何等身份,竟然恪居次位,僅在都城隍老爺之下?”
廟祝聞言看去,不見絲毫訝異,笑道:
“此乃漢水之神,是都城隍老爺俗世后裔,得了先祖提拔,如今亦然為神。”
粉壁之上,一尊品貌端嚴,風雅宜人的神女腰佩小印,手捧寶珠,含笑而立,回望背后眾神。
......
城固縣南,游女廟中。
正殿之中已然不見安鯉蹤跡,此時她正處在一個微妙的狀態之中,雖然無有形體,但又確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猶如身處黑暗之中,面前則是一條壯觀的銀河,內中沉浮無數星點,或明或暗。
只是天河之中,大半星點都黯淡無光,只能勉強與周圍濃郁如墨的黑暗分辨開來,唯有兩枚最邊緣的星點散發著淡淡神光,甚至還有聲音景象從中傳入安鯉腦中。
一點一滴,盡數浮現于心。
安鯉神魂一動,一縷念頭投入第一枚星點當中,下一瞬便發現自己出現在了邰城都城隍府之中,視角分成兩塊,俯視著左右陪殿中發生的一應事情,看著左陪殿中那名黃衣廟祝口若懸河,向幾名香客介紹著關于漢水之神的事跡。
她若有所思,將念頭抽離而出,復又投入第二枚星點當中。
果不其然,出現在眼前的則是游女廟景象。
且與方才所見大不相同,眼前所見不再僅限于一間殿宇當中,而是整座游女廟都被她納入眼底,可隨意調動視角,任意變幻觀察方位。
“這就是配祀與主祀的區別?不得主祀神靈允許,配祀神靈無法插手廟宇事宜?”
神女心中了然,念頭一動,眼前畫面瞬間放大,一名牛山濯濯的駝背老僧出現在畫面中央。
對方正試探著走入正殿當中,面上全是偽裝出來的鎮定之色。
安鯉眨了眨眼,于是畫面中的老僧身形一變,一匹儑耳齠口的年邁駱駝正立在正殿當中,腹大如斗,駝峰耷拉在一側,眼神卻是靈動無比,明顯有靈智在身。
“先前猜測無誤,所謂的病僧智高,果然是一頭老橐駝。”
安鯉意識歸位,心念一動,正殿門口泛起水霧,李魚身影從中邁步而出,看向背對著他的智高,含笑招呼道:
“師丈有事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