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那場大戰,賀夢龍仍是記憶猶新。衣衫染血,長劍追魂。殘肢遍布野地,哀嚎絕于九天,怎的一個慘字可以形容。只是賀夢龍至今也沒搞清楚當時為什么就非打不可。
他記憶中的失鹿魔人,也不似山中賊寇一般奸淫擄掠無所不及。那一個個所謂的魔人,更像是田間勞作的農戶。可他手中的劍卻一次又一次刺入了這些個農戶的心口,每每想到當時的場景,他的手都會顫抖不已。所以自那時起,賀夢龍就放下了手中的劍,不僅是他,那場大戰之后所剩下徐家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劍。
可今天他卻不得不重新把劍拿起來,因為人生總是難以預料。他曾經的好兄弟,一起長大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今日帶著大半個江湖殺向了廣陵山,果然仇恨的力量是可怕的嘛?
正如小男孩他娘所說,劍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特別是帶著仇恨的劍。好在男孩從不練劍,只念書。
有人閑適就自然有人忙碌,劉朝峰就是那個忙碌的人。今天除夕,他正忙碌的用早已準備好的新桃,換下已經在門框上經歷一年風雨的舊幅。
新桃換舊幅,新年替舊年。今天應該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可劉朝峰臉上卻看不出喜色。
劉朝峰是徐家九劍的第三劍,年紀比賀夢龍略小,也一樣是個年輕的男人。他早就看見了賀夢龍回來,自然也看見了賀夢龍的頹然,跟他預想的一樣,既然是在預料之中那就應該是無喜無悲了。
劉朝峰將最后一塊新桃換下了舊幅,神色略微有些緩和。他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想到雪中暢快一番。可突然想到了什么,接著他從房中搬出來一把竹梯又拿出來了一塊木匾。
他攜著木匾靜坐在雪中,臉上盡是不舍之意可又無可奈何,只得一遍遍摩挲著這塊沒有生命的木匾。木匾沉寂的時間太久,劉朝峰摩挲木匾的雙手已經沾滿了灰塵,可他卻全不在乎。良久之后,劉朝峰嘆了口氣,將木匾掛在徐家最大的一間草屋的門梁上。
這草屋雖然是此地最大的一間,可著實有些配不上這闊氣的門匾。闊綽與寒酸兩者結合顯得有些滑稽,可劉朝峰看著這門匾卻看的呆了。他看著門匾上的那四個大字,從渾濁不堪的雙眼中冒出了些許精光,仿佛他看見的不是一塊木匾而是于尸山血海中堆砌出來的京觀。
天色漸黑,飛雪將定。從一片白中突兀升起了一抹猩紅“快雪山莊”。四個本是代表著俠義的大字,如今再看卻是那么刺眼。
許是劉朝峰的動作驚擾了屋內人,一女子踱步從屋內走了出來。劉朝峰見著人,忙作揖稱道:“大嫂。”
女子見這情況,只輕笑道:“你這呆子,怎又把這東西拿出來了。算了別管了,趕緊叫人回來吃年夜飯了。”話說完,便轉身返回屋中。
“安定,老賀開飯啦!”,一聲吆喝打斷了廣陵山的寂寥。
這一聲吆喝,還在門外玩耍的兩人自然是聽的真切,紛紛回過了頭,可看見劉朝峰模樣后又忍不住哈哈大笑。緣劉朝峰此時顯得頗為滑稽,他盡量伸長脖子想讓呼喊聲更大一些,可因為羞澀,身體又很不自然的縮了起來,用小安定的話來說,像極了只老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