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柒不敢回家。
她怕回家見到奄奄一息茍延殘喘的母親。
她也不想回家。
因為她總是對一切事物都抱有最后一絲希冀。
說不定……說不定很快云父就出來了,帶母親去醫院看病。
小云柒不知道在這里等到了多久,才看到與另外一個賭徒勾肩搭背出來的云父。
云父許是這次又輸了,脾氣不太好,看見小云柒過來,就罵了一聲:“賠錢貨!”
跟云父勾肩搭背的一個賭徒冷不丁地聽到云父的聲音,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小云柒。
“哎,老云你咋能那么說你家閨女。”那賭徒暗搓搓地笑了笑,“長得不錯啊!”
那賭徒又道:“想來她媽也生的不錯。”
聽到這話,云父的眸子閃過一絲精光。
他道:“老三,我剛好還欠你幾萬塊,不如……”
“行啊,老云,你這算盤打得夠精的啊!”那賭徒笑了笑,然后補了一句,“但是也就只能抵這幾萬塊利息。”
能抵錢云父哪能有不愿意的,連忙道:“也好。”
兩個人相視一笑。
小云柒并不懂他們之間在說什么,只知道云父突然走過來詢問那女人的病情,并且帶她回家。
……
再后來發生的事,小云柒記不清楚了。
她被云父呵斥,讓她待在客廳里面,自己則是帶著那個賭徒進了那女人的臥室。
小云柒渾身濕漉漉的,她去衛生間插好吹風,吹著自己的頭發。
因為她若是感冒了,那女人肯定會擔憂和自責自己沒有照顧好她。
她默默地去自己臥室將濕衣服換下,家里面很安靜,安靜地就像只有她一個人一樣。
將自己打理干凈,小云柒只知道黎明剛亮,褪去一夜的黑暗,而那女人的房間也未曾傳過任何聲響。
——直至中午。
小云柒想了想,還是將飯菜做好端進了那女人的臥室。
甫一打開臥室,小云柒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以及看到鮮血斑駁的地板。
那女人安安靜靜地倒在床腳邊,而她的父親與那賭徒則是橫七豎八地亂倒在地上。
那女人臉上掛著笑,帶著一絲的解脫。
她的臉朝向的正是臥室的門,一只手臂無力地垂落在地,了無生氣。
小云柒將飯菜放在地板上——她不可以浪費糧食的,因為云父會生氣,等待她們的又將是云父日如一日地暴打。
她小心翼翼地朝那女人走去,輕輕地碰了碰那女人的臉。
冰冷而又僵硬。
小云柒小心翼翼地叫那女人抱住,頭靠在那女人的肩膀上,一如往日。
她所待過最溫暖的地方是母親的懷抱,而她待過最寒冷的地方,亦是這里。
小云柒輕輕地哼著歌,亦如小時候那女人抱著她所唱的童謠。
……
曾幾何時,她曾問過那女人。
“媽媽,你為什么不跟爸爸離婚啊?”小云柒懵懵懂懂地說,“你離了婚,他就再也沒法打我們了。”
回應她的,只有那女人沉默不語的呼吸聲。
現在云父打不了她了,可她的母親也沒有了呼吸。
她是一個堅強的母親,用瘦弱的肩膀呵護著云柒的成長,而同時,她又是一個懦弱的女人,不敢離婚,不敢反抗。
她終歸將自己困在這個走不出的迷宮之中。
從此之后,云柒知道,再也不會有人心疼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