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龍鼉笑過,便發現自己的雷霆一槍,于那呼嘯之間,竟如微風拂柳、雪落寒潭,便被陳庭安輕巧一刀,斜斜斬在雷龍七寸。
而那原本暴烈桀驁的金色雷龍,隨著這輕巧一刀,便如被剔骨削鱗,驚得微微一顫,擦著陳庭安的身體直直飛去,轟在七八十丈外的一座山上,將整個山峰炸了個粉碎后,方才頹然墜地。
“這?這怎么可能?”龍鼉驚愕至極,自己的這一式“龍槍·大椎怒”,本是取兩點之間直線最短之意,又用怒意將其煉入虛空,隱時無影無跡,顯時雷霆萬鈞,莫說一介毛神,便連許多陰神,乃至更加強大的地袛,突然之間遭遇這一擊,也只能硬抗,而決計無力閃躲啊!
而那小小毛神,又怎會有這樣的眼力?這樣的反應?這樣的意識?需知這整式“大椎怒”的破綻,便只有黃金龍槍從虛空浮現,發起狂暴一擊之前的那短短一剎那啊!他又怎么可能把握得住?又怎么可能一刀破去?
“絕無可能!他怎么可能躲開這一槍?”龍鼉又驚又怒,召回龍槍,連聲咆哮,不料身上又被李鷸、左江趁勢追擊,刀劍連斬,再添幾道慘烈傷痕。
而李鷸、左江,也被龍鼉那無比隱秘而又暴烈的虛空之槍,驚出一身冷汗。不過轉眼之間,卻見陳庭安神來一刀,輕巧避過,心中大喜,隨即更感震怒,手中長劍更緊,陌刀更急,直殺得龍鼉一陣手忙腳亂,縱然身負血肉再生的神通,依然難免血光飛濺,傷痕累累!
遠處,李榮威亦帶著一眾玄甲衛,手持陌刀,身披重甲,沉默無聲之中,列出折沖之陣,如同一道黑色洪流,翻涌銀白浪花,幾趟往返折沖,便殺得黑龍潭一眾妖兵哭爹喊娘,狼狽潰逃。
“一群烏合之眾!”領軍的李榮威冷笑一聲,也不追擊,當即傳令眾衛,轉折沖為長蛇,截斷龍鼉退路,同時為眾人掠戰。
而看了龍鼉那隱遁一擊,李榮威心中亦是嚇出一陣冷汗,還好有驚無險,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只石塤,食指虛按,也不顧場中戰事正酣,便迎著清冷的晨風幽幽吹咽起來。
此時,陳庭安本已因為開啟天命心覺,突然爆發了小半個彈指之后,便因心覺關閉,非凡五感遲鈍,便連身體也充滿了強烈的虛脫感,一身戰意盡皆散去,反手之間,便連抓刀的氣力都沒有。
“說不得!只能拖拖大家后腿了!”眼看眾人激戰,龍鼉身陷為啥之中,咆哮連連,陳庭安苦笑一聲。
他曾看過一場戲劇——“潛水鐘與蝴蝶”。而此時,在他的意識之中,他的思想便有如那知蝴蝶,想要奮起,想要展翼,卻被沉重的軀體牢牢禁錮,猶處深潭之底、反扣之鐘,不得片刻自由。
但偏在此時,那縷幽咽塤聲,隨著寂寂吹來的荒野之風,若有若無地傳入陳庭安耳中,他便覺得輕松起來,愉悅起來,仿佛遠行的旅人,迎著火光推開一扇溫暖的木門,抖掉渾身的風雪;又如酷熱的午后,就著樹蔭端起一盆冰涼的井水,迎頭到腳澆了個通透,酣暢淋漓。
“這便是儒門六藝——樂之道!”陳庭安心中清楚,只是怎么也未想到,一身黑甲,手持陌刀,威風凜凜,誅妖伐神如同砍瓜切菜的李榮威,于那軍陣和射術之外,竟然還修習了樂藝,而且造詣頗深,只怕出身也很是不凡。
一曲天籟,驅散了陳庭安心靈的沉重與暗淡。他從那種潛水鐘般的困境中擺脫,只覺再次變得輕快起來,心中痛快至極,哈哈一笑,反手抓住潮音,再次欺身攻上。
而這次,得了塤聲加成,陳庭安全力揮出的潮音之刀,刀芒更是大盛,如同天河倒卷,銀瀑垂簾,刀鋒突破音障時響起的雷鳴般音爆,更是隱隱落后于那抹銀色刀芒,以致刀鋒之上,竟是寂靜無聲,只有些許細微雷光,倒映在刀面之上,仿佛一泓秋水,倒映著滿天落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