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別打了,別打了……”一場暴雨剛剛過去,天空里的黑云猶如滾滾濃煙,在泥濘凹凸不平的硬泥地上。坑坑洼洼的泥黃色積水里也混合著那個可憐女人淚水,男人陰喪著臉。
三個光腳的孩子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阿爸,別打了媽,別打媽。”
男人不高,一米六幾的左右,他一腳踢在自己老婆的大腿上,一邊踢著一邊罵:“死女人,死女人,老子喝酒怎么了?要你管——要你管——”女人蜷縮著,牢牢護住自己的頭,女人小聲地痛苦呻吟著。
顧野牽著一只角的小水牛從朱家口子回來,看見小海的母親像個喪家犬一樣趴在地上。身上沾滿了稀泥土,王小三揪著她亂糟糟的頭發狂扇她臟兮兮的臉。
“叫你罵,叫你媽,老子就是要喝,你個覺母狗!媽的!”
養母王蘭和她的大嫂王花對此見怪不怪,不過這一次貌似打的最狠了。兩個女孩子驚恐地看著父親狠毒地往母親身上招呼,她們的母親的鞋子被凌亂中丟了一只,褲管被扯壞了,衣衫襤褸。
“唉——”養母王蘭重新系好自己的藍方格頭巾,“多好的女人,被這樣活活糟蹋了。”
大兒媳王花接道:“就算是畜生也不見得這樣打,這王家三兄弟就老大好點。”
顧俊和顧野站在大人們的后面,王家一些有威望的人終于站出來阻止了這場欺凌。
那人勸說道:“哎呀,小三,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你再打下去就該出事了,怎么說都是自己的女人。”
這時候陽光從烏云后穿透出來,溫和的顏色像涂抹在地上女人的臉上。人們這才看到她的鼻子里流出鼻涕和鼻血,臉頰又紅又腫,眼睛發狠地瞅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還好王小三沒有看到她的眼神,顧野知道她已經下了某種決定,她的嘴唇哆哆嗦嗦對三個孩子說:“沒事兒,媽,沒事兒,不用哭!”她自己卻蒙著臉嗚嗚嗚地哭起來。
王小三面目猙獰,被王家人給拉住:“算了,算了,哥那有兩瓶酒,走走走!”
人們緩緩松了一口氣,三個孩子不顧地上的稀泥漿,圍著自己可憐的母親哭起來。
這場毆打算是告一段落了,在這之后的幾天,顧野看到小海母親臉上和胳膊上的紫紅色的青腫。她用扁擔挑著豬食去遠處的豬圈里喂豬,豬圈位于一個小坡下,還有兩顆結滿野李子的樹。
野李子只比彈珠大一圈,熟了以后就變成金黃色,掉落在豬圈門前。野李子熟長的不高,顧俊和那三個光腳的孩子會找一些破布拴在上面蕩秋千。
“小海,你推我十下,我再推你十下。”顧俊踩著破瓦片坐上破秋千,一下又一下的蕩著。
王家是苗族,本來是“海”字輩,結果王小三不知道要起啥名,就叫王海。他的大姐叫王海珍,二姐叫王海琴。小海的從來不穿鞋,他的腳又黑又硬,要是踩到尖銳的刺他都不會疼了。有一次他們約好去漿子林玩,小海悠哉悠哉地把扎到腳里的豬兒果果的刺給拔出來。顧俊不得不佩服他那雙又黑又硬的腳。
他有些膽怯道:“該我了!”顧俊跳下來,扶著秋千讓小海坐了上去。
“一、二、三……”
豬圈里的一頭老母豬“哼哼哼”地哼著,兩頭小豬仔也不是翹起前腳,想要越過低矮破爛的圍墻。
小海就會用苗語罵著那頭快要越過的老母豬,再撿起一塊石頭打在老母豬的頭上。老母豬痛哼一聲,又哼哼唧唧地回到豬圈里面去。
兩個五六歲的孩子餓了,就用棒子打下一些黃李子塞進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讓他們天真無邪的臉上洋溢著無比幸福的笑容。即使他們的正處在換牙階段,有時候不小心牙就被野李子核給嗝掉了。
“你嘴巴出血了。”小海指著顧俊的嘴巴說。顧俊有些緊張,他把臟兮兮的手伸進嘴巴里,摸到搖搖晃晃好久的門牙快要掉了。他使勁一掰,充滿鮮血的牙就被他捏在手里。
“呸!”他吐出一口野李子肉混著牙血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