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居庸關后,眾人便安心多了,但他們還是拼了命地往京城的方向跑,因為已經被瓦剌人給嚇怕了,只有進入了京城,才能讓他們在身心上獲得真正的安全。
紀凌和李賢倒是不著急,因為羅通給他們倆配備了一匹馬,因此行起來就快得多了,只不過跟他們結伴而行的楊善就沒那么舒服了,因為這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并不會騎馬,而羅通又沒辦法給他配備一輛馬車,結果最后直接給了楊善一輛拉軍糧的小板車讓他坐在上面。
此時楊善苦著臉坐在那輛臟兮兮的小板車上,而紀凌就騎著馬在前面拉著,那畫面真是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楊大人,您坐在上面不顛吧?”紀凌忍住笑意,回頭看了楊善一眼,“若是不舒服,您就說一聲,我再慢一點。”
“沒事兒,還好。”楊善此時雙手抱膝,縮在角落,活像一個剛被兒媳婦罵完的老頭,“此行可真是謝謝紀公子,也謝謝李郎中了。”
楊善為人客氣,沒有一點架子,而且很會說話,這是半天處下來后,紀凌對楊善最為中肯的評價,所以他對這個小老頭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不過……我還挺納悶的,您到底是怎么從戰場上逃出來的?說起來……還真挺厲害的……”紀凌問這個問題時,忍不住和李賢笑著對視了一眼,其實也就是三個人現在熟識了,紀凌才敢問楊善這種問題。
“能怎么辦?裝死唄!”楊善對這個問題倒是不避諱,只不過說的時候一直低著頭,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把官袍脫了,身上貴重的東西扔了,我一個干瘦的小老頭,他們干嘛為難我?”
聽到楊善這個回答,紀凌和李賢差點笑噴出來:這也太實在了吧!怎么啥都往外說啊……
楊善一下子把底兒都給交了,楊凌倒不好意思繼續問了,于是便岔開話題道,“算了,能逃出來就好,其實都挺狼狽的。”
“那可不……誰也別笑話誰……”楊善說著,便又換了個姿勢繼續蜷縮著,“紀公子,咱們現在到哪了?”
“剛過龍虎臺,估計再有一會兒就能到德勝門了。”紀凌說著,便仰頭朝前望了望,“這不是前面有民居了,應該快到了!”
紀凌說著,便不自覺地加快了些速度,可待行了一段路程后,他的心情突然沉重了起來,因為他發現在這片民居旁邊,有許多老人、女子和孩子在癡癡等待著他們心中的那個人回來。
原來大軍于土木堡戰敗的消息已經漸漸傳開了,所以家中有男人出征的都開始擔心起來,于是他們自發地走出家門,來到野外,希望能夠看到家中的頂梁柱歸來的身影。
紀凌幾乎能夠清楚地看到每個人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種殷切目光和搖頭離開的那種失望眼神,他們是多么盼望紀凌就是他們心中等待的那個男人啊!
紀凌和李賢都承受不了眼前的這種氛圍,于是他們只好把頭低下去,然后盡量默默地行過他們身前。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一個老嫗顫巍巍地走到紀凌旁邊,一把抓住他的腳脖子道,“這位軍爺,你看見我兒子了嗎?”
紀凌最害怕被人攔住詢問這種問題,尤其是當他對上老嫗那渾濁的淚眼和皺紋遍布的臉龐,他嘴唇忍不住就哆嗦了起來,“大娘,您……您兒子叫啥啊?”
“我兩個兒子都上戰場了,大兒子叫大虎,二兒子叫二虎……”寒風吹亂了老嫗稀疏的白發,可她根本顧不得去拂,只是抬起干瘦的手抹了把眼淚,“等了半天了,一直沒見著人影兒……”
“我……我也不認識,對不起啊,大娘……”紀凌吸吸鼻子,將臉仰起,以防眼眶中的淚水落下來,“您再等等吧,沒準兒……一會兒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