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新聽紀凌這樣說,還以為他是故作推辭,于是連忙拱手讓道,“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哪個不長眼的敢多嘴多舌?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說辭雖然夸張了些,但忠勇伯既然路過了杭州府,總也得嘗嘗……”
“陳公公客氣了……”陳立新還沒有說話,紀凌便笑著打斷了他的話,“聽說那幫亂民已經把遂昌(注:今屬麗水市)給打下來了,我怎么著也得在明兒個天黑前趕到處州。”
陳立新見紀凌雖然面帶笑意,但態度卻很堅定,于是便不再勉強,只是沖身后的人吩咐道,“牽匹馬過來,無論如何我得送忠勇伯一程。”
“那正巧了,我倒是有些事兒想請教一下陳公公!”紀凌說著,便抬手牽起了馬韁,“如此勞煩陳公公跟我走幾步?”
“這是應該的……”陳立新本就不會騎馬,此時見紀凌主動表示愿意一起走路,心中自然高興,“難得忠勇伯體諒咱家。”
紀凌此時可沒心情跟陳立新再說什么廢話,于是便開門見山地問道,“聽說葉宗留、陶得二等人之前都是礦民?后來因為官府剿殺,這才起兵作亂?”
“根本不是什么礦民,他們一開始就是亂民!”葉宗留等人起義給陳立新帶來了不少麻煩,因此提起這幾個名字,他便氣不打一處來,“朝廷在永樂年間便下了禁令,不許民間私自開礦,可葉宗留那幫亂民還聚眾私自采礦,這都是殺頭的罪過!”
陳立新提到的這些,紀凌自然都打聽過了,他之所以問這種算不得什么秘密的事情,不過是為了降低陳立新的戒備心,以免其在話語間遮掩罷了。
“那這樣說來,銀礦都收到了官府手里,自然就要由官府親自派人去開采嘍?”
“那倒不至于,開礦還得讓普通百姓來,只不過這收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
“陳公公說得在理!”紀凌沖陳立新豎了豎大拇指,“不過銀礦既然都在官府手里,那陶得二他們是怎么私自占的?”
“忠勇伯有所不知,銀礦是都在官府手里,可這么多也管不過來啊!況且許多銀礦收益低,就只能荒著……”
“既然沒有收益,陶得二那幫亂民當初忙活個什么勁?而且開礦應該需要不少人手吧?怎么還出了陶得二這幫子游手好閑的?”
此時紀凌這幾個問題句句都在點上,陳立新不自覺地就被繞進去了,于是說話也變得結巴了起來,“這……這……”
紀凌現在已經確定這其中肯定大有問題,而且基本也有了頭緒,便不再與陳立新作糾纏,只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成了,陳公公,我就是隨便問兩句,不過想知道陶得二那幫亂民是個什么來頭,至于銀礦上的事兒,還得多多仰仗陳公公啦!”
紀凌說罷,便翻身上了戰馬,爾后回身朝陳立新一拱手道,“陳公公,咱們回見,我就只是個會打仗的粗人,至于銀礦上那些細活,可離不了陳公公!”
“忠勇伯太客氣了!”陳立新躬身朝紀凌一拜,直到看著他率大軍出了視線,這才斂了臉上的笑容:這個人……到底是什么來頭?說他粗吧?話里頭似乎又挺細!可說他細吧?性子看著又挺粗……尤其他最后那句話,竟然強調了兩遍,難不成是提醒似的一語雙關?
想了半天,陳立新的眉頭也沒能舒展開來,最終只能憤憤地看向身后官員,同時在心里默道,“真要出了事兒,誰也別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