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無視了他的煩惱,自說自話地繼續說道。
「強者吃掉弱者,而弱者一旦擁有了力量,也根本不會想著去結束這片廢土,而是成為下一個吃人的家伙我了解過你們的過去,也了解過巨石城的過去,我們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去搜尋那幾
乎不可能存在的可能性,但可惜的是我們看見的都是比野獸更丑陋的東西,本該像人一樣活著的家伙把自己和他人
都變成了森林里的動物。」
漸漸聽不懂那人說的話,劉有熊咽了口唾沫。
「你到底是誰」
「我」
那人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猶豫著要不要說出自己的名字,但最終還是坦然地說道。
「是羅乾。」
往常他會告訴凡人自己是圣子,告訴使徒自己是先行者,因為這能省去不必要且累贅的解釋。
不知不覺中,他自己也帶入了神靈的角色,用神性代替人性去思考所有的一切。
然而此刻,他卻改變了主意。
他們靠著人聯時代遺留的技術,為那個偉大的計劃搭建了一套近乎完美的系統,并在犧牲眾人之前率先犧牲掉了自己,以換取永恒的時間來確保計劃得以按部就班的執行。
可諷刺的是,最不應該犯錯的自己,在最后的時刻內心卻出現了一絲動搖。
為了溜進屋子里的老鼠,真的有必要把整棟房子給拆掉嗎?
讓他內心動搖的倒不是那個聯盟管理者的嘲諷,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頭痛醫頭的實
用主義者。
他們看似按部就班地解決每一個問題,卻根本沒有觸及到問題的核心。
那個聯盟的管理者不會比巨石城的初代管理者更偉大,但后來那個聚居地又變成了什么樣子?
奇點城何嘗不是一樣。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那個拯救所有人、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的崇高理想,就向現實妥協成了另一副未曾設想的模樣。那些家伙甚至不如巨石城的貴族,至少那些人模狗樣的家伙吃人的時候不是用燉鍋。
火炬教會的做法或許極端了些,但羅乾覺得,和戰前的精英們想出來的那個真正的火炬計劃相比,他們是要仁慈許多的。
至少,他們并不打算殺死這顆星球上的所有生命,來打造一個純凈的樂園。
他們是真正打算拯救所有人,并讓人類成為更高等的存在,讓廢土徹底的消失。
羅乾毫不懷疑自己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也根本不在意那些什么也不懂的家伙如何冷嘲熱諷。
然而就在他要親手掐斷那個聲音的時候,卻想到了那個倒在血泊中的小姑娘。
他在這個教區留下的芯片很多,但只有那
一枚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他把神性拆成無數份分散在這片土地上,卻唯獨把僅有的人性留給了她。
當那枚攜帶著死亡記憶的芯片被重新激活,切割的數據回流到他的體內,他的靈魂終究不可控制地出現了一絲顫抖。
回蕩在他耳邊揮之不去的聲音反復的拷問著他自己。
他們這二十年來按部就班、成批獻祭掉的生命,和廢土上的妖魔鬼怪相比到底哪個更多?
那一刻,羅乾猛然間發現,在通往烏托邦的這條路上,他自己似乎已經成了這片廢土的一部分。
這是根本沒有辦法去衡量的沉重
距離天國的降臨還差最后一個環節,聯盟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場霧意味著什么。
不過在最后的最后,他卻下不去手了。他想以羅乾的身份問問普通人的意見。以一個人的身份,而非神靈。
這是他許久未做過的。
「羅乾?」聽到那個名字的劉有熊一臉茫然。
他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但隱約又記得似乎
在哪里聽過。
是牧師還是鎮長那兒來著?羅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