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正是因為有點印象,他才清楚那家伙絕對罪不該死……
不過那些人顯然沒管那么多,房間里很快傳來砸東西的聲音,男人的怒吼,孩子的哭聲,女人的慘叫,以及讓一切戛然而止的槍響。
看著從房門里走出來的那群魔鬼,尹舍爾死死地咬著牙,恨不得將牙齦咬出血來。
他無法相信這幫家伙居然是他的同胞,哪怕他們迫害的是威蘭特人,也能讓他心里稍微好受那么一點點……
不過更令他內心煎熬的卻是,他心中那個高大魁梧的形象正在一點一點的崩塌。
他曾無比崇拜著“波爾”。
他曾認為人們是可以團結起來的,即便是一群一無所有、甚至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的人們。
然而,現實卻給了他一記狠狠的耳光。
到頭來他勐然發現,說著一些不著調的話的自己,才是那個被眾人用棍棒驅趕到墻角的小丑——也就是《覺醒者波爾》中那個叫“肯”的家伙。
巨石城的雪在他心中下了一次又一次,埋葬了一切的希望和美好。
他把所有的恨都寫在了眼睛里。
他恨軍團,也恨帝國,但更恨眼前這幫蟲豸們!
如果未來的某天,婆羅行省的幸存者終有一天能走出這段屈辱的記憶,而帶領他們走出廢土的那個人,一定會把這些惡鬼們狠狠地踩在腳下,并一個不剩地埋進那紅土里!
一定會的!
領頭的那人很明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卻不在意的笑了笑,甚至挑釁的朝他比劃了個手勢,那仿佛在說“有本事出來聊聊”。
大概是他的上頭有令,暫時不準碰這座掛著月亮的教堂,巡邏的人路過了這兒好幾茬,還真沒一個上來敲門的。
然而即便如此,依舊沒有人敢放松心情,誰也說不準這條命令能維持多久。
畢竟這幫人是不講道理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走到哪就算到哪,變卦也不過是拍拍腦袋的事情。
“……這兒留著的威蘭特人太多了,我們不該收留他們。”
一名教徒回頭看了一眼,咽了口唾沫,顫抖著說道。
躲在這里的威蘭特人足足有兩百多人,甚至比這兒的教徒們還多。
她們大多是女人,也有一些孩子,一雙雙眼睛里都寫滿了惶恐。
“這和她們是什么人沒關系……我們要廢除的是貴族的特權,外來者的特權,而不是屠殺手無寸鐵的人,否則……我們遲早會變成我們曾經恐懼著的惡鬼。”
尹舍爾的話忽然停住了,因為他發現這套說辭根本說服不了任何人。
他還在試圖模彷那些家伙。
也就在這時,他勐然間明白了梅爾吉奧先生在太陽落下之前和他說的話。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深呼吸了一口氣,他換了一副口吻,用所有婆羅行省人都能聽得懂的敘事方式繼續說。
“……好好想想吧,威蘭特人的殖民地距離這里不算太遠,等軍團的部隊過來,外面那幫人遲早得死。而我們要想活下來,就必須證明我們是無罪的……她們就是最好的證據。如果她們死了,我們一個都活不了。但只要她們還在,不止我們能活,我們的家人也能活。”
一雙雙眼睛里總算是露出了明悟的表情,而一些還在掙扎或者猶豫的人們也總算安分了下來,不再提把那些人趕走的事兒。
哪怕一個也好,總得有人記得這座城里并不都是瘋子。
否則就如尹舍爾說的那樣,他們恐怕都得埋進土里,和那些瘋子們一起陪葬……
坐在人群的邊緣,瑪格麗的臉色蒼白,額頭上掛滿了汗水,還未從先前的驚魂未定中回過神。
當時她想也沒想,甚至連行李都沒要,拉著露比的手就往外跑,趁著戰斗還未結束的時候跑出了港口區,躲進了這間教堂。
和她一樣想法的人其實不少,但成功的也只有這百來個而已。
她簡直不敢想……
那時候如果走錯了一步,自己和露比會是怎樣悲慘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