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摩擦力就好像消失了一樣。
穿戴整齊的蔣雪洲重新站在了鏡子面前,而這一次無論是儀容還是神態都要比之前正經了許多。
揚起恢復如初的手腕,她看著那絲綢一般光潔柔軟、璞玉一般細膩雪白的肌膚,興奮的勁頭過后忽然又有些患得患失了起來。
這……
真的是她自己嗎?
站在鏡子前的她毫無疑問還是原來的那個自己,一顰一笑也確實帶著以前的那般神韻,腦袋里的專業知識就更不用說了,那一直都是她最引以為傲的東西。
要說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那如同藝術品一般的義體了……
人都是愛美的。
她同樣沒有免俗。
只是令她感到不安的是,她總覺得從頭到腳的那一身東西并不屬于她自己,并且替代了原本屬于她的存在……
我還是我嗎?
或許——
真正的我其實已經死了,站在這里的只是我的復制品……
蔣雪洲的心中忽然涌出了一陣惡寒,雙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頭,不過很快又松開了,伴隨著一聲深呼吸冷靜了下來。
首先,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
其次,她此刻的存在是無比真實的,并且這是她能夠感覺到的。
在嚴謹的邏輯面前,疑神疑鬼毫無意義。
然而也許是她太敏感了,她的心中很快又難以抑制地涌現出另一個疑問——
仿生人和人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或者說——
從具體替換掉哪一個零件開始,人便不再是人,而是成了一件東西。
也就在這一瞬間,站在相同立場上的她忽然理解了夜十一直以來默默承受著的孤獨,以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來如此……”
以前她總覺得那家伙不識好歹。
自己明明費了那么大的勁救活了昏迷不醒的他,給他換了最好的義體,他卻還不知足,甚至連感謝她都是一幅不情不愿、要死要活的樣子。
直到這時她才逐漸感同身受的理解了他曾經經歷過的那些情緒……
想到這兒的時候,蔣雪洲忽然感覺眼眶微微的發燙。
不成熟的并不只是他。
也有自己。
“你在可惜。”
悠悠的聲音突然從一旁傳來,不知何時伊伯斯已經站在了手術室的門口。
“沒有……”
蔣雪洲迅速收起了那略顯失態的表情,用力吸了吸鼻子,放下揚起的手腕,看著鏡子里那個完美無瑕的自己說道。
“我只是感覺……身上的東西有一部分被替代掉了,雖然像我,卻又不是我。”
“那要我幫你裝回去嗎?”伊伯斯紳士地說道,“雖然有些費事,但對我來說不是什么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