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神陷入迷茫的潘妮,班諾特的眼中忽然帶上了幾分贊許和慈祥。
他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發,久違的像個父親——而不是一名大臣。
“當你開始猶豫,說明你已經開始審視自己的內心……而不是像其他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只是盲目地把追逐進步當成一種時尚。”
“人們總希望對方毫無保留的對待自己,卻很少愿意坦誠地面對自己的內心。我們其實都清楚,身為人類的我們自己尚且不是那種完美無瑕的人,何苦去強求別人成為我們自己都成為不了的人?”
“我并不是要說他的行為有多么的光榮,也或許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他其實有更好的選擇或者說可以做得更好,但那種事情畢竟只存在于我們的想象。”
“至少從結果上而言,他從未利用你的信任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也沒有對不起支持他的人,即使是在他自己有著諸多苦衷的情況下……論跡不論心,我認為這就已經足夠了,哪怕是我在同樣的立場上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
“我想……這座聚居地里的大多數人,也是這么想的。而光榮院的壁畫上,也將會留下屬于他的那一面墻。”
當所有人都渴望得到一位完美無缺的圣人,那么他們最終得到的一定是一位巧舌如簧的騙子。
因為有且只有騙子,才能滿足人們心中的一切愿望……哪怕那聽起來多么的矛盾、扭曲且不合理。
其實提爾就是這樣的存在。
他描繪了一個威蘭特人無所不能的時代,并向支持他的人許諾只要跟在他身后,這樣的時代就一定會到來。
最終他將所有人帶去了地獄。
以至于在最后的最后,夢想破碎的他毫不掩飾的展示了自己扭曲丑陋的精神,并且不但想將南方軍團的一切毀滅,更是想將威蘭特人本身都從這個世界上消滅掉。
很難說那是受到了天人的蠱惑。
畢竟那根本不是一兩個人的執念,而是整個南方軍團的所有人。
潘妮神色復雜的低下了頭,心中五味雜陳,一時說不出話,似乎是在猶豫著什么。
班諾特也不再開口,只是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的臺階上。
他忽然間意識到自己的女兒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什么也不懂的姑娘。
她應該去過自己的人生。
他在心中默默地下定了決心,無論她做出什么樣的決定,他都會尊重她的選擇……
……
演講已經進入了尾聲。
也正如穿山甲在一開始所說的那樣,這是他最后一次演講。
“……我的使命已經結束了,往后的路將由你們自己去走,并且也只能由你們自己去走。”
“握緊你們手中的韁繩,不要將它交給任何人,永遠握在自己的手里。忠于你們自己,忠于你們的家庭和朋友,忠于你們所愛的人……做任何事情之前問問自己,是否對得起他們,這便是最高尚的忠誠。”
“至于我——”
“我將回到我出征的地方。”
戰地佬深深的鞠了個躬,隨后從那高臺上走了下去,融入了舉著火把的人群。
從今往后,他將不再作為威蘭特聯盟的執政官,而是一名普通的404號避難所居民。
在此之前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善后工作,甚至于過去的半年都在準備這件事。
當他卸任之后,文官集團將啟動新的選拔程序,選出下一任執政官,接受人們的監督,并帶領生活在這座行省的幸存者們在新紀元繼續前進下去……
人們自覺的讓開了一條道,向他點頭致意,和他握手,乃至于敬禮。
對于人們表示的尊敬,戰地氣氛組也笑著做出了回應。
這場戲終于演完了,而且是最恰當的時刻有始有終的結束。
說到底他并不是一個職業的政客,也沒有管理者那么豐富的管理經驗,繼續在執政官的位置上干下去肯定會搞砸,不如在廢土紀元結束之后趕緊讓給真正有才干的專家。
在禁衛兵團以及文官集團的幫助下,他完善了自己創造的執政官這個職位的選拔機制以及職權范圍和問責機制,并且對現存的政治派系進行了制度化,將原本的黑箱變成了相對透明的盒子……這就是他最后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
至于剩下的,就交給歷史去評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