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些付出都是有回報的。
從這位辦事處負責人的嘴里,楚光旁敲側擊地問出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首先,企業位于中洲大陸最東部的云間行省,那里是一條大江兩條支流的出海口,也是繁榮紀元之前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有著四個戰略區、三個都市圈、兩個工業中心、以及一片“歷史悠久”的古老城市群。
至于企業的總部,則是坐落在云上市與云下市之間的工業區遺址,6號避難所的上方,一座名叫“理想城”的地方。
那里有大壩一般高聳的巨壁,有著觸碰云層的高塔,飛行器在街道間穿梭,但飛不了太遠,人們擁擠在不到五百平方公里的“城市”,絕大多數人住在沒有窗戶的地下,少數人能看見落地窗外的云。
楚光聽著聽著,總感覺這個“理想城”有點兒“不夜城”的味道,也不知道這家伙嘴里幾分真假。
另外,和夏鹽道聽途說來的情報不同的是,企業內部并不是派系林立、內耗嚴重,而是他們本身就不是巨石城的傭兵們所理解的那種組織。
比如,企業并沒有一個嚴格意義上的統治者,只有一個組織結構嚴謹、權力分工明確的企業董事會,而企業董事會的成員大多由分公司的董事長構成,分公司下面還有更小的子公司,層層套娃。
這些分公司里有的生產鋼鐵,有的生產水泥,還有造槍造炮造無人機的,以及販賣克隆體或者仿生人伴侶。銀翼集團只是其中“市值”比較大的一家,但市值這種東西每天都在變,很難說誰是最大。
十年前,企業確實向內陸派出過一支遠征軍,但目標并不是位于河谷行省南部的清泉市,而是北部的大裂谷。
人們總是喜歡將功勞算在自己頭上,同一件事情只要經過了兩個人的嘴,就可能演化出三個以上的版本。
而最后流傳下來的,大多也并非是最后的真相,僅僅只是因為這個版本最讓津津樂道,人們更愿意相信它就是這樣的。
不過根據羅驊的說法,那支遠征軍確實失敗了倒是不假,因為有一段時間經常能從各種渠道聽聞前線的捷報。
但突然某一天開始,就再也沒有人提過這事兒了。
除了那些購買“戰爭債”的投資者站上了天臺,很多人再也沒回來,一切都仿佛無事發生。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開拓者”號也是和那支遠征軍類似的存在。為了建造這座宏偉的陸上堡壘,銀翼集團同樣發行了相當數額的“債券”,并大概率向購買債券的富豪們承諾了一些好處。
不過后半部分都是楚光的推測。
也許是他的思想境界不夠,楚光覺得自己要是生活在那樣的環境里,而且兜里剛好有一大筆錢,斷然是不會把錢拿去打水漂的。
另外,從羅驊的口中,楚光還得知了他們此行的目標,是為了去西部尋找一座名為0號避難所的地方。
傳說,那里是某個宏偉計劃的策源地,繁榮紀元的開創者、偉大航路開拓者、集無數榮光于一身的不朽者曾于此地長眠。
那里被一些人視作為最后的希望。
“……既然你們有著這么先進的科技,為什么要將希望寄托于傳說中的存在?你們其實根本不知道它在哪對嗎。”楚光給羅驊斟上一杯酒,問道,“而且我聽你的描述,你們既然能在廢墟上筑起一座堡壘,為什么卻……嗯,沒想過重新來過?”
羅驊嘆了口氣,渾身酒氣地擺了擺手。
“這種論調我聽得太多了……我的朋友,你去過多遠的地方?你走過的路可能最多最多,也只是從清泉市的北邊,到稍微靠五環線邊上一點兒的地方,這不是想當然地蓋幾棟房子那么簡單的。”
楚光笑了笑說。
“畢竟我才從地底下出來幾個月……我也很好奇這個世界到底變成了什么樣子。”
“糟透了,”羅驊搖搖頭,“你見過最可怕的異種是什么?啃食者?爬行者?我們對它們的統稱是黏菌寄生體,那你直到它們是怎么來的嗎?你見過它們的母巢嗎?”
羅驊接著說。
“我都見過,我甚至還見過一整棟摩天大樓那么大的母巢,失控的黏菌和鋼筋混凝土融為一體,覆蓋了半個城區。那里的幸存者抵抗過,但失敗了,然后成片成片地被吞噬……我們無能為力,只能帶著幾十個活下來的可憐人,將他們放在了五十公里外的湖邊。”
楚光表情微微變化。
他聽說過,清泉市的市中心似乎就有一座母巢,并且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啃食者之類的異種從市中心向外擴散。
巨石城的幸存者們稱其為“浪潮”。
這些都是夏鹽告訴他的。
“你們就……放著那座母巢不管了?”
“不用管那東西,”羅驊擺了擺手,“你小看了自然的力量,這顆星球上的任何事物在膨脹到了某個界限之后,都會迅速地陷入衰退。那些黏菌也是一樣,極少數情況下它們會突變、暴走,不再懼怕陽光,瘋狂吞噬周圍的活物,并利用它們的血肉快速繁衍。這聽起來很嚇人,但當它們擴張到一定規模后,很快便會從哪里來回哪里去……我們稱之為變異黏菌菌群擴張的自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