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太太哪能不知道婆家程渡口莊和娘家李莊周圍方圓十幾里的這些事,馬上接著說:“我們李莊李煥青兩口子,生了七個孩子,就留住倆。那五個都半大閨女、半大小子了,都是渾身滾燙滾燙地躺在炕上,沒挺過來。還有,咱們莊東頭的程大眼家的倆孩子也是……”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老程太太一說起來,就一個接一個地說,就說得沒完沒了了。
第二天吃了早飯,閑不住的劉玉娥,坐在炕上,靠著墻,納起鞋底子來了。
劉玉娥病剛好,謝王氏怕有啥差錯,過兒媳婦屋來瞅瞅。
謝王氏瞅著走道還晃晃悠悠的劉玉娥坐在炕上忙活起活計來了,就說:“玉娥呀,病剛好,走路還打晃呢,還是躺著歇歇,要不就下地慢慢動彈動彈,別忙活活計了,中不中?”
劉玉娥停下手里的活計,說:“媽,沒事的。我剛在地上轉了轉。躺了這么些個日子了,哪還能躺得下。”
謝王氏在炕沿上坐下,點了袋煙,抽了口,說:“以后,不舒坦,就和大伙說聲,別逞強。鏟地的時候,你覺著不舒坦了,吱一聲,能倒在地里?能大半天人事不知?能一躺就是半個多月?”
劉玉娥忙說:“媽,嗯,我以后再不舒坦了,就說。”
謝王氏抽了口煙,往地上吐了口吐沫,說:“我去丁家河觀音寺拜菩薩那天,你奶讓我回來的路上拐個彎去你娘家報個信。多虧那天下了大雨,接著又是幾天的連雨天,沒法去劉各莊。你身子壯壯的,才過門幾天呀,就病得起不來炕。我這當婆婆的咋當得呀?我當你爸媽面咋開得了這個口啊?”
劉玉娥忙說:“媽,沒關系的,我爸媽明事理得呃。”
謝王氏又吧嗒口煙,又往地上吐了口吐沫,說:“人呀,別太剛強。有十分力氣,使出個七、八分就差不離了。太剛強了,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你就把活計撂下歇歇吧。”
劉玉娥像是沒大聽懂謝王氏的話,說:“我呆不住,啥也不做光呆著更不舒坦。就總預備著個納著的鞋底子,閑著沒事忙活忙活。”
一晃,忙秋了。
謝政堂吩咐,謝潘氏和大病初愈的劉玉娥在家做飯,除了上學堂的謝桂芬、謝桂芳、張雙斗,院里的其他人都跟著謝政堂和扛活的下地。
忙秋開始的那天,頭出門,謝政堂和老孫子媳婦說:“平時,吃兩頓飯,熬粥,燉菜,中。忙秋是拼力氣的時候,特別是晌午飯不能馬虎,要么蒸干飯,要么烙油餅,菜要見葷腥。周圍有集去集上逛逛,有好嚼谷就買,別舍不得。”
瞧著在院子里溜達來溜達去的一大群雞,謝政堂邊指點著邊說:“那倆黑菇菇頭和那只蘆花都不咋下蛋了,今個先把這仨殺了。”
謝政堂看看四周,見人都出了大門,接著說:“你不用給仨孩子留,他們不出力氣,再說他們吃好嚼谷的時候長著呢。”
一院子的人走后,劉玉娥和謝潘氏像準備年夜飯似地忙開了。謝潘氏忙活著燒火,劉玉娥跑到院里抓雞。劉玉娥在后面慢慢地跟著,一群雞在前面邊啪啪地撲拉著翅膀子邊咯咯地叫著向四處散開。被劉玉娥追著的雞在院里正咯咯地叫得歡的時候,院外傳來了一聲聲賣扔吧魚的吆喝聲。
劉玉娥的娘家劉各莊靠海邊,賣扔吧魚的在她娘家門前吆喝是常事,她娘時不時地就買來一泥盆燉上一鍋解解一家人的饞。自打過了門,劉玉娥一直沒聽到賣扔吧魚的吆喝聲,這還是第一次。自打過了門,劉玉娥就沒吃過扔吧魚,她還真有點饞了。
劉玉娥也可憐起像沒了魂的四處亂跑的雞,想去買些扔吧魚燉著吃,又怕老爺子怪罪沒殺雞。瞅見謝政堂就心慌慌的劉玉娥心一橫,還是進到灶間取了個大大的泥盆買扔吧魚去了。
頭去地里送晌午飯,瞅見謝政堂就心慌慌的劉玉娥心又一橫,還是給仨孩子挑了一碗魚肉,把裝著魚肉的碗上扣了個大碗,踩著個凳,藏在別人看不到、貓也上不去的碗架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