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長沒繞彎走到了張滿福的跟前,和張滿福說事也沒繞彎子,說:“我剛才本該呆在這幫你忙活,可一想,老謝家的事來得急,你又不是本地人,怕啥事做不周全,就回家一個人靜下來尋思了尋思。我把該做的事給你叨咕叨咕。”
張滿福感激地說:“多謝保長了。你叨咕著,我記著。”
保長把該做的一樣一樣地叨咕給張滿福聽,張滿福掰著手指頭一樣一樣地記著。保長叨咕完,張滿福怕自己哪沒記牢靠,又掰著手指頭叨咕給保長聽。
張滿福一叨咕完,正要張口問保長自己拉沒拉空,保長開口夸起張滿福來了,說:“了不得,這么多的大事小情,一下子都裝進腦子了。”
張滿福正要開口問裝著謝長章尸骨的棺木該埋在哪,保長又說開了:“還有件事我得和你叨咕叨咕。長輩還在世的該不該埋在自家墳地?我們這有點說道。長輩不忌諱的,就給長輩留個空,直接埋在自家墳地,省得以后再費事遷回來。長輩要是忌諱,有地的人家就埋在自家地的一角,等長輩的那一天后,再遷回自家墳地。長章該埋在哪?得聽聽老爺子是啥意思。”
張滿福犯了愁,說:“這得咋問老爺子呢?”
“咱倆這就去問。咱倆這節骨眼一塊堆到老爺子跟前,老爺子該知道咱倆要問啥。”保長把話剛一說完,就向著謝政堂住的東正房走去。
保長和張滿福進到謝政堂屋的時候,謝政堂正低著頭合著眼坐在桌子一邊的椅子上,老程頭坐在桌子的另一邊的椅子上抽著煙袋,老程太太正盤腿坐在炕上抽著煙,陪著倒在鋪蓋上的眼淚都流不出來了的謝潘氏。聽到有人進來,謝政堂把倆眼睜開條縫用余光瞧了瞧,馬上又閉上了。
保長還沒開口,謝政堂低著頭,閉著眼,說:“我知道你們來要問啥。長章打小就離開家去關外住地方,一走就是這么多年,難得倒出空回家住段。長章活著的時候一個人在外跑來跑去,死了咋還能讓他一個人孤孤零零。把我和我屋里的空留好,把長章直接埋在謝家墳地吧。”
聽了謝政堂的話,保長忙說:“我們就是要問你一個準信。既然你定下了,那我就和滿福照辦了。”
謝政堂還是低著頭,還是閉著眼,說:“老大、老二跑跑顛顛這么些日子,估計都累垮了,哪還有精氣神張羅事情。保長,滿福,你們二位多費心費力了。老謝家的人不會忘了你們的恩德的。”
保長忙說:“我和你一個莊住了這么些年,滿福和你自家人一樣,你還客套啥?要是沒別的事情,我倆就忙去了。”
謝政堂也沒抬頭,也沒睜眼,只是說:“忙去吧。”
謝政堂的話音剛落,保長就帶著張滿福走出了謝政堂的屋子。
和張滿福說的一樣,多難心,事情還是要辦的。事情雖來得急,可張滿福一樣一樣地張羅著該走的過場,守靈、送路禮、家祭、點主、做道場、送行禮、出殯、圓墳。這些日子,張滿福忙得顧不上吃、顧不上睡。等忙活完了圓墳,張滿福忙活得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