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平定西北的頭一場克城大功,竟會落到莫侯陳崇這個先鋒小將的頭上。
就在半個月前,親自駐守在高平郡的原州剌吏史歸,還剛剛得到了雍州派來的兩千援軍,守城之卒不下萬余。宇文泰已做好血攻原州的準備,卻沒料到,這個被他派去先行探路的莫侯陳崇,竟敢趁夜只帶七名敢戰士,以詐降手腕,騙開了高平城門,僅憑一柄斬馬刀,力戰數十守卒,死守不退,直至埋伏在城外的八百親衛掩殺而來;入城后,又親率二百鐵騎趁亂直撲剌吏府,于剌吏府后門將正欲出逃的史歸一刀斬于車下,并用槍挑著史歸人頭,連夜巡告城中各處。只一夜功夫,便奪下了高平,還收降了萬余精銳!
如此大功,便是連宇文泰,心里此時也都有幾分嫉妒。
“尚樂,某這就與欽使聯名上奏天子,保舉你為原州政事!”宇文泰朗聲道。
“謝督帥提攜!謝欽使提攜!”莫侯陳崇當即大喜,單膝跪地,抱拳大聲道。
“嗯!尚樂請起!只要忠心為國,敢戰、有功之士,某皆當向陛下舉薦。值此國事艱難、社稷多舛之際,朝廷更需英才啊!”宇文泰點點頭,眼睛卻是看向元毗道。
“督帥赤膽忠心!下官敬佩!”元毗一臉鄭重的向宇文泰躬身一禮,附應道。
宇文泰拿眼掃了二人一眼,面不改色的轉身拿起桌上一份奏報,想了想,又輕輕的放了回去,回身對莫侯陳崇道:“尚樂,你今日便去原州府衙上任吧,大軍便暫時在高平休整些時日,將降卒混編入各軍,大軍糧秣一律暫囤入城”,說罷,臉色一凜,森然道:“先肅清城內余孽!并著傳令兵傳某軍令:著各路人馬加快行軍,速向原州集結!”
“喏!”莫侯陳崇隨即重重一抱拳,大聲應是,躬身退出了大帳。
“督帥何不趁勝出擊?”待莫侯陳崇走后,元毗皺著眉走到宇文泰身邊,低聲問道。
宇文泰看了他一眼,無奈的道:“欽使當真以為我們的大敵,就是近在眼前的雍、涼二州和莫侯陳悅那個老匹夫嗎?呵呵,非也,眼前的大敵,實是我的那位恩主啊。”
“高歡?”元毗聞言也皺起了眉,若有所思。
宇文泰點了點頭,他并不愿意和元毗這樣的蠢材指點天下,卻礙于對方欽使的身份,只得嘆息一聲道:“莫侯陳悅一心想投靠高歡,高歡亦有恩撫之意,此時還不是與高賊反目的最佳時機。畢竟陛下還在洛陽,某也是投鼠忌器啊!”
頓了頓,他又道:“想必此時,晉陽還不知道原州已克的消息,咱們還需盡快將這邊情形奏報洛陽,如此便可一探晉陽反應,之后方能相機而動。”
“嗯,督帥所謀深遠!那高賊雖盤踞晉陽數年,其實心中打的卻是攜天子號令天下的算盤!人在晉陽,卻是遙控朝局,便是我等元氏宗親,如今也不得不仰其鼻息,當真是可嘆!可嘆啊!”說到此處,元毗也是長嘆一聲。
宇文泰聞言,將頭別到一旁,裝作在桌上尋找物什,嘴角卻不易察覺的浮起一絲輕蔑的冷笑。
片刻,他又回過頭來,溫聲道:“欽使勿憂,我大魏龍氣昌盛,只需稍待些時日,這時局也許便可有一場大造化!”
“哦?!竟有此事?!”元毗聞言,目露驚喜,急切的問道:“督帥可是有何消息?這天下還有何人能掀得這般造化?這造化又將應在何處?”
“哈哈哈!欽使莫要心急”,宇文泰放聲大笑著,親熱的伸手側拍了兩下元毗的肩臂,湊近了小聲道:“月前,我夏州巡城司密諜來報,有二百余西域商賈,已分數批過境夏州,往東去了,一路所行甚急……”
“西域商賈?”元毗嘴里念叨了兩遍,想了半天,卻仍是一臉茫然的看向宇文泰問道:“區區幾隊西域商賈,又能與大造化有何干系?”
宇文泰聽罷,神秘一笑,輕輕搖搖頭,不再理會元毗,卻是扭頭看向了大帳內的那副魏境地圖,目光落在了一處地方——渤海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