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山河破碎。蒙古鐵騎踐踏中原,崖山一戰后南宋王朝成了歷史長河中的一縷塵埃,漢人重奪天下已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有一陸姓士子,逃難至終南山下,山下有一村莊,名為后寨村。村口牌樓恢弘,應是村中大戶祖上出了有名望之人才建。
牌樓上有唐代世人王維題詩《望終南山》
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靄人看無。
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
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
陸姓士子只在村口佇立半晌,半晌之后,棄了白馬,徒步登山而去。
此時天降大雨,瓢潑一般。見主人遠去,白馬嘶鳴,似不愿偷生,四蹄一蹶,轟的倒下。它那眼眸中似有不甘,淚水和雨水混雜潸然而下。
大地在震動,轟隆隆的,雨水落地復有反復濺起,迷蒙眼眸。那隊元兵終于快要臨近,鐵蹄所至,風雨如晦。
這白馬性子烈,四蹄蹬地反復嘗試站起,泥土泥濘不堪卻無從受力。白馬鼻息濃烈,白氣噴薄。終于站直后,渾身已不復白色,大雨沖刷之下顯得狼狽潦倒。
白馬回望,蒼山新雨中,主人已消失在登山小徑。主人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應該就是沒能參加那一戰,而它這輩子最遺憾的應該就是沒能鐵蹄錚錚,踏破賀蘭山闕。
白馬調頭,眸子深處盡是山河破碎,血染大地。鮮血稠的化不開,那殷紅的血在眼眸深處擴散開來...
此恨綿綿無絕期!
白馬嘶聲長鳴,山雨為之一震,似是緩了一線。而那在山道上的陸姓士子驀然回首,那匹白馬鬃毛飄揚,赫然沖向敵陣,馬踏江湖,沖出了重甲戰騎的風采...
也許對它來說這是最好的歸宿,陸姓士子潸然淚下,不忍再看。此時已無山徑可循,陸姓士子已渾身濕透,再此兩難境地,忽聞有人喊他。
“書生,快來這邊躲雨。”
一老樵夫身披蓑衣,頭戴斗笠,在那峰回路轉處探頭招手。
兩人相距約兩丈,且地勢起伏,坡陡路滑。陸姓士子倒也身手了的,三兩步騰挪輾轉,上了老樵所在之處,一看原來是個天然洞穴,不深,但容納兩人綽綽有余。
陸姓士子與老樵寒暄了兩三句便不再說話,坐在洞口發呆。洞外雨潺潺,遠處更有飛瀑直下,未聞其聲,可見遠矣。洞內雨水叮咚作響,倒是好愜意,可那書生卻是愁眉不展。
老樵磕了磕煙桿,重新填入煙絲,用火石打著后,美美的抽了一口。開解書生,“老樵我世代在此山打柴為生,渴了掬一口山泉,餓了打幾只雉雞充饑,一切順其自然,倒也活的瀟灑自在,你有何解不開的愁苦,如此悶悶不樂,何不說來聽聽?”
陸姓士子嘆道:”我本當朝宰相陸秀夫胞弟,崖山會戰前兄長竟將我擊暈,等我醒來已是天人兩隔,奈何元軍還是追蹤到此。大宋亡了,我又孑然一身,生如浮萍,沒有去處了。”
老樵聽的仔細,原來這是落難的天潢貴胄,宰相的弟弟。至于什么崖山會戰,他根本沒聽說過。朝代更迭他更是管不著,至于安身去處,倒是有一個。
“外面那瀑布看到沒,瀑布之后有玄奇,你且去,到了就說是老樵我介紹的,至于能不能留下,就看你造化了。”
見老樵說的真切,陸姓士子由衷道謝,從懷里掏出一樣事物硬塞給他。
是個油紙包,老樵打開一看,竟然是只鹵豬蹄。一下子,老樵啼笑皆非,露出滿口黃牙,“你這書生好生搞笑,沒見我牙都快沒了,還硬塞個豬蹄子給我,這算哪門子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