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浦先生正在桌上把自己的見聞寫下來,看到書桌前的湯皖默默無語,執筆的手堅若磐石,便放下工作,輕輕來至身后。
看到湯皖寫下的赫然是那一句歌詞后,不禁暗生感慨,既為湯皖的進步感到高興,又聯想到自己的老家。
仲浦先生和湯皖倆人是老鄉,都是徽州人,一個老家在鳩茲,一個在宜城。
而最出名的桐城派文學便是源于宜城,仲浦先生自小便生長于文學之鄉,17歲中秀才,后五次東渡,為國求計。
“皖之,你的這首歌,許多人會唱,我在滬市就聽碼頭工人唱過,他們最常唱的便是這一句,但是你可知道我最喜哪一句?”仲浦先生問道。
“是哪一句?”湯皖轉過身來,問道。
“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仲浦先生沒有說,竟是直接用宜城戲腔唱了出來,雖沒有鏗鏘有力,但卻有無限的堅強與決心。
“仲浦兄,多才多藝,黃梅戲也唱上了?”湯皖自是明白仲浦先生的心跡,因此對這兩句歌詞青睞有加,可以理解。但是唯獨對這宜城戲腔起了興趣。
仲浦先生拿起了桌上的另一只筆,蘸著墨水,寫下了一行戲文:“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綻笑顏。”
這是黃梅戲《天仙配》的選段,最早是民間小調,通過口口相傳的方式流傳至宜城一帶,后來漸漸成了固定曲目,頗受歡迎。
仲浦先生小的時候,就經常聽家鄉左右鄰居,街坊四鄰唱起過,因此印象深刻,此時也依著兒時的記憶,唱了起來。
“啪啪啪....”湯皖在仲浦先生唱完這句后,送上了掌聲。
“誒....可惜,我就會這一句,出來這么些年,走南闖北,也沒回過家,不過我老家的人唱的可好了。”仲浦先生有些遺憾的說道。
“想你程仲浦如今的大名,天下誰人不知,何不抽個時間回老家一趟,也算是光你程氏門楣,衣錦還鄉。”湯皖說道。
“是啊,空了是要回去一趟,也不知道老家變化大不大,路還認不認得?”仲浦先生說的這條路,自然是通向墳堆的路。
袁老大走了之后,自然就失去了對仲浦先生的約束,回去一趟,也是人之常情,舊墳堆上拘一把黃土,也可了心中遺憾。
仲浦先生對此事可是一直自責,連帶著遐延、遐喬也是對仲浦先生怨氣橫生,可是這個世道便是要仲浦先生如此行事,總是要有人犧牲的。
“那你呢?皖之兄大名,怕是響徹寰宇,什么時候,榮歸故里?”仲浦先生適時抬舉的說道。
“我倒是認得路,不過家卻是不在了!”湯皖有些心酸的說起。
那個地方,長江邊上,只有一片茫茫的蘆葦蕩,沒有一絲裊裊炊煙。
隨后又補充道:“我生在南洋,老家早就沒了人,找不到了!”
湯皖曾經依著記憶,去尋過,不過入眼的是茫茫蘆葦蕩,吹了一夜的江風,只得了個“江楓漁火對愁眠”的感慨,其他全是徒惹煩勞,反倒不如保留心底的一絲期愿!
“那倒是遺憾了!”仲浦先生道。
........
仲浦先生來首都辦完了兩件事,便急急忙忙的要回去滬市去。
次日,清晨,湯皖送到了火車站,這時候的車站人少。
倆人在車站里說了幾句后,仲浦先生便入了候車室,湯皖抬頭看著車站的時鐘,大概離火車開動還有十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