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邊關已有數年,數年里,他僅見過這位大將軍一面,卻從未見過他動手。
相反,他不止一次見到過蕭戰出手。
其一手赤火真罡已至大成,長矛所向,一人一馬片刻就可鑿穿大離、天狼千百精騎!
武功之高,幾不下他在龍淵道見過的成名多年的大高手。
然而,就是如此大高手,竟被一只手掌壓的無法起身,只能低吼狂怒。
這就是青州第一人的絕世武力嗎?
“四象不過,四象不過……天賦,這就是真正的頂尖天賦嗎……”
濃烈的水汽中,蕭戰的聲音變得極冷,極熱。
“那是……”
呂由眼睛瞪大。
就見得水汽被一下蕩平,肉眼可見,形如瑪瑙一般的光芒不知何時已自蕭戰的心口處,向著四周擴散。
這一瞬間,他感知到了莫大的兇險。
猶如立于龍淵城萬象樓向下看之時,好似立于火山口俯瞰翻涌的巖漿。
幾乎就要奪路而逃。
“赤火真罡,倒是有幾分看頭。”
魏正先打量著蕭戰身上的紅光,突然收回了手掌:
“罷了,你愿回,那便回吧。”
呼呼~
翻卷的氣流吹散了高溫炙烤的水汽。
蕭戰面無表情的起身,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只是從其攥緊的手掌可以看出其心中涌動的巨大不甘。
戎馬五十年,除卻最初的三年,他幾乎再也未曾受過如此折辱,有那么一瞬,他幾乎想要不顧一切的爆發。
他仍有著從未顯露于人前的殺招,可那又有什么意義?
只這一按,他就知道,終自己一生,也無法掀翻這座巨山了。
死戰,死戰,死的也只會是自己。
沒有任何勝算。
“真能忍啊。”
魏正先負手而立,遙望著蕭戰離去的背影,微微一嘆:
“可惜了……”
“大將軍可惜什么?是可惜以后沒這么好用的錢袋子了嗎?”
突然,驚魂未定的呂由聽到了另一個聲音,四下張望,又是一驚:
“余涼?!”
那是個如他一般,著白色文士服的青年人,只是相比于自己的平平無奇,來人的賣相就要好的太多。
白皙俊美,聲音溫潤,猶如謙謙公子。
來人,曾是他的同窗,但地位懸殊,他乃是‘萬象山人’王牧之的徒弟。
“呂兄也在?”
余涼含笑望向呂由,后者哪有臉面留下,匆匆一禮,掩面而去。
“不錯的年輕人,心思不差,只是尚有些意氣,稍稍磨礪,可堪一用。”
魏正先卻是點點頭。
“王師曾言,呂由資質平平,可心性純良,頗有師祖徐老之風,過些年月,大抵也要收入門下的。”
余涼微微一笑,轉而道:
“師祖他老人家是個很剛強的人,傳信來此,只怕是真的動怒了。”
“青州之亂,小半在憐生教,大半卻在王府內,徐老真個動手,只怕……”
魏正先微微搖頭:
“我非在乎四大家那些錢糧,實在是不愿他老人家,再遭厄難。”
“大將軍果真舍得四大家的錢糧?”
余涼輕笑。
他來軍中多年,比呂由所見更多的多。
后者只看到軍中十大弊病,四大家為禍深遠,可他卻知道,這些年,魏正先縱容四大家拉攏將校、收買人心的原因。
實在是朝廷的餉銀出了問題,不得以而為之。
偌大青州軍的人吃馬嚼,實在不是武力可以解決的問題,這背后的無奈,非常人能夠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