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嘀嗒一聲,打斷了有聲書的機械女聲,這是有新通知進來的表現。朝露猛然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將手機拿過來翻查。
是郁楷回復了—“你怎么突然來了?我現在還在拍戲,今晚估計要熬個大夜。”
大夜是通宵拍戲的意思,朝露上回來橫店探班時也學到了一些娛樂行業的常用詞匯,她正要回復,郁楷又一則消息進來了。
“你住在哪里,要不要我讓小周去幫你安排?”
“不用了。”她本來打完這三個字就要發出去,卻又覺得自己再在房間里待下去也不過是發呆而已,便猶猶豫豫地加上幾個字,“方便我過去找你嘛?”
郁楷收到消息吃了一驚,她這是怎么了?
據他對朝露的了解,這位海王小姐姐簡直是鐵石心腸,不管他使出什么招數,她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將他的臉往地上摩擦。今天一反常態,竟然事先啥也沒說就突擊來了橫店,還急著要見他。
究竟咋回事?
不過傻子才會在這個時候追究這個。
他可不是傻子,自然懂得順勢而為的道理。于是郁楷什么也不多說,只是把具體的地址和安排發給她,并囑咐她到了之后聯系助理小周。
朝露被小周低調地從邊角處帶進拍戲現場的時候,郁楷正在準備下一場與日月神教諸位嘍啰之間的打戲,被威亞機器吊著徐徐升起。
嘍啰們沒有主角光環,不配擁有令狐沖從天而降的瀟灑出場。然而他們才是專業的動作演員,此刻正站在地面上,互相比劃排演著一會兒的復雜武打動作。
郁楷身在高處,眾人的動靜無不落在眼里,一眼便看見朝露跟在小周后面進來。他面帶微笑地沖她大力招手。
周圍的工作人員各忙各的,誰也沒搭理他。即便有人注意到了,也只以為他那是精力旺盛地沒處消耗,吃飽了撐得靠跟大家揮手幫助消化而已。畢竟沉迷于幼稚打鬧的“郁三歲”外號人人皆知。
朝露第一次看到威亞機運作,只見短短幾個呼吸間郁楷便越升越高,直至超出周圍的古代建筑,比屋頂還高出一截。有恐高癥的她在底下看得心驚肉跳,他卻不見一絲驚慌之色,還在高空中笑嘻嘻地側抬腿蹬腿,悠然自在的跟海洋里的水母似的。
地上的導演拿著大喇叭指揮工作人員和諸位演員,“清場清場!阿楷,你先試幾下感覺,待會兒要實拍了。日月神教的各位動作演員,你們要注意配合阿楷,盡量打得華麗些,突出令狐沖的武功高強。”
眾嘍啰雙手交叉,齊聲應好,聲音洪亮。
郁楷沒有麥克風,離得老遠說話大家也聽不見,所以他只是比了個OK的手勢。
導演又等了片刻,直到燈光師和幾個不同角度的鏡頭攝影師都調試完畢,才對著大喇叭吼了一句,“開始!”
只見郁楷手持一柄利劍,長衣飄飄似天外飛仙般從空中落下。他一臉正色地劍指日月神教眾教徒,緩緩吐出勸降的臺詞,“我乃恒山派掌門令狐沖,此來只誅首惡東方不敗,爾等若不再助紂為虐,將既往不咎。”
然而即便東方不敗躲起來起來繡花做女人,已久不過問教中事務,他仍舊積威甚深,用一手毒藥威逼、一手洗腦利誘搞得眾教徒不敢背叛。所以令狐沖說了等于白說,無人繳械投降,他隨即與眾人戰在一起。一頭高馬尾的發型在打斗中四處飛揚,一會兒一個后空翻,一會兒又被威亞拉著快速后撤。
朝露算是開了眼界,原來武打動作是這么拍出來的啊。
她剛覺得郁楷的動作很是行云流水,他下一秒就一個趔趄,在被威亞放下來的時候沒站穩往前傾倒,被導演喊了聲“卡”再繼續接著拍。
短短幾分鐘的一場戲,為了采集到最好的鏡頭,可能會反復拍攝,耗時彌久。因為總有那么一處兩處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所以需要一遍一遍的重復,然后再靠后期工作人員的神剪輯,把最好的部分拼湊在一起。
朝露本來是站在一旁觀看,誰知半個小時過去了,剛剛那一幕還沒搞定。她從一開始的興致盎然,到中間的麻木,再到累得腿酸。她干脆也像眾閑雜人等一樣坐在場外的地面上休息,而郁楷還在空中來來回回,不停地在打斗開始前說著那句臺詞。
真難為他了,演戲不是單純的鸚鵡學舌,他每次都要義正嚴辭,一副不徇私情、只為蒼生的大義凜然模樣。
在安靜的酒店房間里完全睡不著的朝露打了一個哈欠—奇怪,在這噪雜吵鬧、既是大喇叭又是刀槍碰撞聲的現場,她竟然困了。
她可以現在就打個盹兒睡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