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嬴帝眸色幽幽，倏而淡淡勾唇。
他這個太子啊，文治武功沒一樣拿得出手的，但蠅營狗茍的伎倆卻爐火純青。
難怪，顧明鈺小時候是在皇貴太妃身邊長大的，長于婦孺之手，還是個眼皮子淺，就只會內宅伎倆的女人，長歪，長成廢物倒也正常。
若是從前，楚嬴帝不會去理會顧明鈺這點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
但現在，他真的是不介意順著顧明鈺演一演，畢竟不給他希望，怎么讓他越陷越深，怎么把他徹底踩入地獄呢？
當然，叫楚嬴帝親手去扶顧明鈺，呵，他還沒這個資格！
楚嬴帝緩聲道：“太子起來吧。”
楚嬴帝身后的林公公上前，扶了顧明鈺一把。
雖說不是帝王親自扶，但林公公是除了顧慎，在楚嬴帝面前最信任的宦官，他出面，自然能代表帝王的態度。
顧明鈺有點失望，但目的達成，他心里的郁氣也散了些。
只不過，下一瞬，楚嬴帝的話就叫顧明鈺的心再次跌入了谷底。
“意圖行刺皇貴太妃的宮人已經押入慎刑司，怎么說，皇貴太妃也是你的親祖母，此事便由你去徹查吧。”
楚嬴帝不疾不徐地說道，卻讓顧明鈺如墜冰窖。
楚嬴帝這話看似信任他，實際卻是把他硬生生扯入泥沼中。
他要怎么查？
如果查出夜嬤嬤真心歹心謀害皇貴太妃，那皇貴太妃要怎么想？他父王要怎么想？
這是要離間他和皇貴太妃跟生父慶王的關系啊!
如果說夜嬤嬤沒有謀害皇貴太妃，那今日的事情怎么說？是楚嬴帝一手導演的？
是楚嬴帝要害皇貴太妃嗎？
楚嬴帝為什么要害一個太妃？
是要對付他這個太子？
那到時，顧明鈺這個苦主不僅得不到半點好，還要被楚嬴帝給記恨上，在朝堂的地位也會變得非常尷尬，父慈子孝就是個笑話。
而他那些狼子野心的皇弟們更會肆無忌憚地陷害他，帝王一脈的文武官員會不會覺得楚嬴帝要徹底廢了他這個太子，從中立到與他作對？
顧明鈺越想越驚恐，真到那時，他這個太子怕是要被撕成碎片吧？
更叫顧明鈺心寒的是，楚嬴帝說什么？
皇貴太妃是他的親祖母？
在血緣上，是事實沒錯。
但從禮法上，在顧明鈺過繼給楚嬴帝膝下后，他的祖母就只有先帝元后和楚嬴帝的生母。
為了正統，顧明鈺是絕不能叫皇貴太妃“祖母”的，否則不是向天下人表示他不滿成為楚嬴帝的皇子，還惦記著生父母一脈嗎？
生恩不及養恩，楚嬴帝要給顧明鈺扣個“不孝”和“忘恩負義白眼狼”的罪名，完全沒人會反對。
楚嬴帝這是真要把他往死里逼嗎？
顧明鈺恨極了，可他半點不能表現出來，只能死死掐著掌心，勉強道：“父皇，不是兒臣推諉，而是慎刑司乃內廷十二司之一，兒臣插手，怕是不合適。”
楚嬴帝看著面色難看的顧明鈺，眼底冷漠如冰，不是父親看一個兒子的眼神，而是一個帝王在看一顆沒用的棋子，沒有輕蔑，只有漠然。
“你是儲君，沒什么不合適。”
“可父皇……”
“你查出的結果，想來皇貴太妃和慶王，以及文武百官都不會有異議，不是嗎？”
楚嬴帝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