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說會道的,上頭家主信任他,下頭我們懼怕他,別人誰揭得了!最后是他自己揭自己。也不知他是要逃,還是要去藏私,背大包財物,看樣子是跳墻時急不擇路,跳進了墻外的河里,一去不返了!報應,人算,終歸要被天算!”
眾人聽他這樣說,都去瞅那高墻,高高的聳起的青磚墻,讓人氣悶、膽怯,暇思無限且又迷茫。
李慶盯著青磚墻愣了一會兒神,突然一拍手道:
“我知道他為什么跳進了河里!因為我就經歷過……”
眾人一聽,都嚇了一跳,回神驚訝的望著這位十**歲的稚氣未盡的家伙,不知他怎么會知曉其中的緣由。
李慶一看眾人的神氣,忙分辯道:
“我說的是經歷掉進水里!他肯定也像我那般想的——有一次,晚上下完大雨,我走在街上,發現到處高洼不平,黑蒙蒙的光下,就瞅著有一邊又平整又光潔的路面,我就朝那邊走,可誰知,一腳下去,‘嘣噔’一腳掉進了水里!”
眾人聽了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讓緊繃的氛圍有了些輕松。
十六七歲的李春坐到李忠身旁魯莽的問:
“忠老伯,您怎么不到您女兒家去享福?忙碌一輩子了,還要在這兒拼命?”
原來,李忠不喜歡下人稱他“管家”之類的稱呼,就告訴這些下人,不在主人面前時,年紀長些的只管稱呼他名字,年紀輕些的稱他“老伯”。
李忠拍了拍李春的肩,說:
“我在這兒也挺好嘛!看著你們一個個長大……是忙點兒,可是忙了心中無閑事!踏實!”
他說完喝了一口茶,就站起身咕囔著稱要去后院查看一下,往后走了,步履蹣跚,給人一種承受不起歲月之重的感覺。但眾人都看見了他雙眼立時蓄滿了淚水,在他站起身時。
李春沒有深淺的又道:
“聽說太老夫人在世時,把忠伯的女兒收為義女,還把她嫁給了一戶書香門第的舉人!”
李升滿是皺紋的臉沉了沉,擺手道:
“你們這些孩子不懂,過去的事,別再當著他的面說起了!”
因為他知道,這值得老父驕傲的女兒牽涉著讓老父內心深深的不快。李忠的唯一的女兒李若兮聰靈乖巧,與母親跟著父親來到李家掙口飯。沒有人提醒她,她卻十分明了自己在李家的地位處境,對李家的長者敬而禮之,對李家的晚輩謙而讓之,從不讓父母為之操心。平日無事跟著老父識文斷字。這孩子長大后,曉知詩書又落落大氣,深為李長柄的母親所喜歡,因而收之為義女,并且老太太出面張羅嫁于書香門第的薛金易舉人。嫁入薛家的李若兮不想父母再寄人籬下吃辛苦飯,就商計接老兩口子到薛家來住。可李長柄的母親想讓李忠管家,別人管她不放心,李忠十分感激老太太往日的厚遇,就沒走。李若兮常來李家看望父母親和太老夫人。李若兮出嫁三年后,她的母親因肺病去世,獨留父親在李家忙碌。可后來,李長柄當了家,不但讓李忠成了被呼來喝去的奴才,還不得李若兮隨便往來李家。太老夫人屢次勸兒子善待李忠,但是李長柄不松口,他心里始終認為李忠只是奴才,李若兮無論嫁給誰,也不是李家該禮遇的親朋。后來,太老夫人過世時告訴李忠如果他想走,自己不攔,但能讓她放心扶李長柄走下去的人只有他一位,在偌大的李家大院內。太老夫人這一去,李長柄簡直就不得李若兮登門了。
據說有一次,李若兮在家中備了些吃的,差人悄悄的送來給老父及其一般的人嘗嘗。可誰知,李忠同李升等人在門房里剛圍桌坐下,打開食盒要吃時,恰好李長柄從外回來經過門房。他看見門房人圍桌而坐,就差李富進來查看。李富看完,據實稟報。李長柄連眼皮沒眨,就吩咐李富、李順把東西收了喂了狗。他雖沒對著李忠說什么,但李忠從此不得女兒再來李家,也不許她再送任何東西到李家來。只是時間久了,他會趁外出辦事或難得的空暇去女兒門宅上看看。每次到了女兒家里,女兒都竭力勸老父不要去管李家了。可父女二人一直也沒說到一塊,聚在一起討論去留李家的結果往往就是女兒忍不住嚷嚷,聲音越來越大,最后以至于變成聲嘶力竭的氣急敗壞;而老爺子只是坐在一邊陪以干笑,卻毫不動搖。李忠終每次都堅持回到李家,女兒每次都揮淚送出家門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