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風也陰冷起來。
李銘卿回到府上,已經快四更天了,家里已經關了大門,門口兩個大紅燈籠,發著紅幽幽的光,給夜間回家的行者照引著回歸的黑路。李安輕輕一叩打大門,門就開了,原來李升按照瑞卿的叮囑一直都在等著他們回來,銘卿進來跟他道了聲謝,就往里走,李升也不多問,關好門,看著銘卿急匆匆往里走的背影,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
銘卿叮嚀完李誠和李安不要對別人提起今晚到山里的事,就打發他們去休息了。他一個人來到五房門前,看見五房大門半掩著,五哥書房里還亮著燈,料想自己沒有回來,他應該就還沒休息,就繞道來到哥哥的書房窗外,輕輕叩打了幾下窗子。就聽屋里里面響起了腳步聲,窗子被推開了,瑞卿的頭從里面露出來,看了看,悄聲道:
“門沒關,從門進來。”
銘卿點點頭,快步繞到前頭。瑞卿已經從里面把門打開了,兩人來到書房,關好門。
“怎么才回來!我都幾次出去找你來著,你五嫂那兒發覺我坐立不安,好生奇怪問我怎么了。我才沒敢再出去,否則我就要上山去找你了!”說著從腰里掏出三把手槍,放進桌盒里,上了鎖。
“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嘛!咳,山里的路不好走,回來天又黑了……說正事,山上時我也沒譜,下山時就不一樣了,五哥,他們總共有八百多人,有戰斗力的八百零六人,另外還有些家眷。頭目叫宋仁生,還有些學識,也非蠻橫得難以駕馭之輩,就是殺氣太重,像是誰都跟他有深仇大恨的臉色。我覺得收編了他們最好!”
“他找你不是要嫁干妹妹嗎?這茬是怎么說的?”
“噢,什么都沒說,只字未提,只是反復說感謝我們幫山上的弟兄治病療傷……出奇的順利,我帶著槍,就進去了,而且根本就沒搜查我。也許他們是剛來不久,加上內部也不是很團結,缺衣少糧,所以收編他們應該更加有利。”
“那就奇了,他們叫你去到底是要唱哪一出戲?”瑞卿不像銘卿這樣樂觀,聽了反而莫名其妙。
“管他唱哪一出呢!反正大部隊就開過來了,收編了他們,為我所用,也就沒有什么可顧慮的了……”
兩人正壓低聲音在這里爭執,聽到外面賈氏懵懵懂懂的喊:
“香兒,香兒——五老爺呢?還沒回來嗎?”
緊接著是丫頭答應的聲音,然后是一陣腳步的聲響。銘卿向哥哥示意,然后走出五房,回自己屋里休息去了……
春天的景色越來越清晰,遠遠的可以看見草芽兒嫩綠的顏色。
銘卿早上起來,到花園里練拳腳,走到湖邊,看到湖面白色輕霧裊裊,如同浣洗的薄紗,垂覆在湖面上。湖中小島籠罩在白霧中,似一盞香火燒得正旺的香爐,散發著揮之不絕的煙氣。有幾只白色鳥兒展翅緩緩地落在湖中小島的樹上休憩。遷徙的鳥兒開始北飛了。它們為繁衍子嗣千萬里奔波,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春回秋去,不辭辛苦令人欽敬……
他正望著湖面起落的鳥兒出神,忽而聽見有人喊他。回頭看是丫頭冬子。冬子匆匆過來說:
“六老爺,老太爺、老太太打發張媽喊你趕快過去上房,看樣子好像出了什么事。”
“哦……哦,現在?”
“是的,張媽慌慌張張的來叫你去呢。她還在我們房門外等著呢……”
銘卿轉回自己屋里去,剛進屋門,就被張媽催著趕快走,連他要換件衣服都不讓。冬子忙拿了件外衣給他披上。
張媽神色慌慌張張的樣子,梅爵看著她,直皺眉頭不說話。銘卿邊套衣袖邊往外走,邊問什么事,張媽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說是什么事。
出了門走了好遠,回頭見沒人跟著,張媽才哭喪著腔調對銘卿說:
“這是什么世道,土匪要嫁妹妹,直接就派到家里來了。六老爺,當著六太太的面。我怎么能說?就是老太太允許我隨便說,我也不敢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