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清高的李儒卿的離開,李家院落內更加清寂。
李儒卿帶領著一群婦人回來時,看到這幾年一起守門護院的人紛紛離開,李忠也想走。不過他做不到不辭而別,但是幾次想說都沒好開口,想慢慢挨著,找合適的時機再說。直到儒卿離去,他也沒找到自認為的合適時機。現在,他看到李家回來的人希望完全涼了,李家莊子人希望也涼了,心里悲戚,更是不忍開口。
女人們盡管回到了李家莊子,對她們而言,失去丈夫和兒子,就等同折斷了她們的生命支柱,等同蝴蝶被剪斷了翅膀,縱然如此,她們也只能忍受命運的遽然轉折。平靜下來,女人們的心也由慌亂無助轉變為痛郁且時而麻木,就如一道深深的傷口劃在身上,看見獻血涌出來,心里嚇慌了,血流停止了,傷口發炎,紅腫、發熱、疼痛,這時才注意到生理反應。
懷揣沉郁痛楚的女人們再也不似從前在家院里東逛西看,凡事打聽追究,唯恐落下什么,憂心所知的事情少了什么,讓自己陷入被動。現在她們都安分悄然的關在各自的房里。生怕出來遇見人,她們害怕知道這個家又發生了什么事……她們只希望什么都不要再發生了,讓光陰靜靜的朝前走吧,最后平靜的跟著它消逝在時間蕩起的微波里。
任淑賢看著大院,曾經朝夕為之奔忙的地方,而今卻生陌生與遙遠,長嫂的位子,在李家舉足輕重的位子,轉眼間似乎就微不足道了。也不對,自己在妯娌中不是還有女兒嗎?自己還是長嫂……女兒,終究是女兒,要嫁人的,靠不住……女兒嫁人后,自己和老二媳婦、老四媳婦,還有什么區別。
季元英覺得眼前天塌地陷,再無什么可計較,再無什么可留戀,目視大院內一片空白。
韓章姁看看妯娌們的情形,不敢再沒有顧忌的大聲說話。她終于收起了大嗓門,靜靜的度著向前的日子。
景沁然躺在了床上,不吃不喝的,她已多日不覺痛癢。
賈寧玉由驚慌轉而日夜忙著悉心收攏自己的錢物。
梅爵進出看著她們,她們卻幾乎不看她,彼此搭一句話都很難,似乎她與他們之間完全成了不同世界的人。她嘆息從前不厭其煩的處處關注她的人,已經完全把她忽略了,她和她們之間,從前是她不理會她們,而今是她們不理會她了,世界就是這樣變化莫測嗎?
李儒卿走了,主家的擔子無疑落在了老太太身上。老太太眼見老太爺等人走了還帶走了女兒和唯一回來的兒子,心里疼痛不已。但是她想想怎么能怪老太爺他們呢,要怪就怪土匪,但是土匪是為了白貞,難道要怪白貞嗎?小冤家,就算李家對不住你,你也不該這樣對我們啊!老太太心里喊道。
老四走后,張媽、錢媽等年長的女傭成了老太太的精神支柱,她們日夜陪著她,開導她。這是讓往日高高在上的她意想不到的。深夜里,她輾轉難眠,忍不住問睡在墻角小床陪著她的張媽:
“這個家這樣,親戚們都盡量躲著,我還擔心你們都會棄之不顧,想不到,這些日子,竟是你們陪著我走過來的。沒有你們,我不比各房的兒媳婦們好!真不知該對你們說什么好!”
“老太太,又睡不穩了吧!別想這些了。其實我們是幫自己!我們都在這個家里多年了,熬到現在已經年過半百,以后的日子靠誰過活?還不是靠這個家,所以我叮囑這些下人:這個時候更要盡心盡力,否則大家都不知道要去哪里討飯了!”
“謝謝你們!老姊妹!”
“老太太,快不要折煞我們這些下人了!”聽老太太稱呼自己姊妹,張媽心里受寵若驚又五味雜陳。
老太太每天早上都是早早起來,其實她夜里往往都沒怎么合眼,吩咐翠蓮、秋菊、喜子、張媽、錢媽到各房去問各房太太們早安。她擔心這一夜過去,家里會不會又減少一個人。
錢媽到就近的大房、二房去問候早安,先回來了,跟老太太匯報:
“老太太,大太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