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越下越大,火車依然停著。乘務員來回在車廂里行走,擴音器里不停的安慰著被困的乘客。氣溫越來越低,我們內心的恐慌越來越壓抑不住。車廂本就不平靜,在擴音器的干擾下,開始有些女乘客無助的悲泣了起來。佳兒頭埋在我的懷里,肩膀不停的抖動。窗外的雨雪越來越猖狂,遠處的樹木不堪其辱,半垂著腰抗掙著。
大地被裹上了厚厚的棉絮,我從雪地里再也看不到枯枝敗葉,遠處的山巒也急白了胡須了。“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車滯雪夜,歸心涼似雪。”佳節的喜悅被飄雪洗劫一空,車廂的乘客也不在燥動,無濟于事的掙扎只會讓大家情緒跌入低谷,一個大胡子的叔叔提意:“講笑話,或唱歌、或往車廂內跳舞、大家的凝至冰點的情緒重被喚醒。”
我和佳兒被這一陣的掌聲吸引,猛然站了起來,來回的原地踏步,腳已失去了知覺,手也開始有些僵硬。我哈著氣,不停的搓著手。希望能找回一絲的暖意。車子再不發動,援兵未到,面對的將是生死存亡的風險。內心強涌上一股悲傷,眼淚再也經不住的流了下來.
黑夜又降臨了,乘務員來回的巡查著,生怕出現大的差錯,車廂內開始一波一波傳來了唱歌的聲音,一陣陣的歌聲里隱著陣陣酸楚,默而不語便是對危險最強勁有力的抵抗。車廂里開始伸手不見五指,寒氣越來越重,微弱的車燈在寒夜里喘著幽微的氣息,眾生度此劫,何時是縫春之喜呢?雪不經事下著,整車的人開始隔絕了,沒有任何的信號。火車依然無法啟動,整車人一波一波的鬧騰著,怕沉睡下去的人去天宮偷取王母的仙桃。
鬧聲熄滅,再無心靈的火燭亮起來。鬧騰了一陣,大家再也翻不起熱情,音歸于汵靜,內心翻江倒海,一天一夜的圍困,侵食了大家的心里的城墻,漆黑一片,我無助的四下環視,抵御寒潮是下半夜,大伙最為無力抗掙。我拉著佳兒,怕她睡去。除了穿著的一身襖子,我將行李箱內的衣物翻騰了出來。一層一層裹著佳兒、裹著自己。原地踱步了幾小時,終于疲憊不堪,軟坐在背椅上,頭仰靠在椅背上,克制著自己不再想著父母焦急的模樣,閉上了眼睛,心里默默的禱告著。
天亮了又黑了,黑了又亮了,我的生物鐘也被擾亂。白晝與黑色似乎也沒有明顯的界限,乘務員開始滿車廂輪著發放著物資,拿著擴音器開始滿懷希望的告訴大家,飲食物資的送達。“有同胞冒雪挻進,前方鐵軌已經做清雪工作,后方援救隨即可達,歸期可期。”乘務員大聲的呼喊。
擴音器里傳送著寒夜的孤火,大家重生的希望又被點燃。車廂里長嘆之聲、哀怨之聲四起,絕望中燃起的篝火,讓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原本內心開始逐漸的枯楬,現在又有了枯木縫春的感覺。站在死里看往生,讓我對史鐵生在悲戚中、在與輪椅相隨的時日里,那種真正的以一個活人視角哀其不幸的悲涼。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內心的絕望。在俗世里、在危機中保持著生而不滅、死而不絕的狀態,或許更是這個社會、這個俗世該有的一種救贖。
慢慢的大伙接過了乘務員送來的食物,不可飽腹,但足以延續我們對生的渴求。我接過了帶著余溫的盒飯,遞給了有氣無力的佳兒,我自己也領了一份,雖無劇組領盒飯的悲壯,但這確實也足夠動人。失聯了,國家依然在搜索著、追蹤著、積極的援救著我們。生命至上,我們依然動人、依然活在祖國母親的心中。寒風肆虐,飄雪依然起舞,這么多天的強降雪,歸期漫漫,飯送進來了,至少我們的行蹤已牽動同胞們的心弦。八方施援便是希望,我們靠著意念,又熬過了一個夜晚。
未經一翻寒徹骨,何知生命誠可貴。黑色又被飄雪洗白。我睜開雙眼,掃視了一圈,萬物歸一啊,沒有半點的變化。我又閉上雙眼,頭無助著倚靠著窗前,隱約傳來急促的步伐。我驚喜的立了起來,打開了窗護,探頭出去四下環顧。窗外不足50CM的寬度,下邊是望不到底的深坑。他們如何迎救?我們如何出去?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大聲的喚起了同行的旅者,喚起大家,共同聽見生命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