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馬車正飛馳著朝皇城而返,念奴與孫仲皆未言語,此刻車內顯得沉寂的異常,當念奴轉而示意地看了眼孫仲手邊地藥箱,孫仲無聲地頷首,眸底卻是難掩的緊張,和對前路未知的忐忑。
在孫仲小心翼翼地將藥箱打開一條縫時,對面坐著的念奴登時清晰地自那一縫透入的光亮中看到一個新生的嬰兒靜靜躺在其中,幾乎是同時,念奴瞳孔微動,呼吸一滯,不由靜默地緊攥住手,默然看了眼車簾外,孫仲知曉其意,皺紋縱深的眼皮再次耷拉下來,掩住眸底的惶然,臉色難以言喻地將藥箱合上,手卻是仍舊禁不住細微地顫抖。
然而就在此刻,他卻察覺坐在對面的念奴忽然動作輕緩地掀開身旁的坐褥,再抬手時,他才驚然看到坐褥下的位子竟是有一層別有洞天的隔板。
這一刻饒是茫然然如孫仲也已明白了一切。
念奴看了眼緊閉著車門,垂著厚厚簾攏的車前,這才動作迅疾而謹慎地從中取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藥箱遞至孫仲手邊,隨即將李煒送來的那一個藥箱極其小心地放入坐褥下的中空隔板里,再將坐褥細細掩上,看起來一切都未曾變化。
未至半盞茶的時間,馬車再次回到朱雀門,守在城門口的人看到熟悉的馬車時,雖知事急但還是不得不循例攔了車,察覺車馬緩緩停下,念奴看了眼面前的孫仲,終究是侍奉了三代帝王的老人,饒是心底再如何緊張,此刻于她看來,臉上也未再顯示半分不妥,唯有可見的奉召急切罷了。
當車門再次被打開,念奴原本正襟危坐的背脊禁不住更加挺直,當她鎮定地掀開車簾,便見簾外立著的守衛當即低下眼眸抱了一拳。
在念奴的頷首示意下,面前守衛這才抬起頭朝著馬車四處打量了一番,當目光落到孫仲手邊的藥箱時,終究是循例地對孫仲問了一句。
“還請太醫令打開此箱,讓我等檢查。”
聽到此話,念奴的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而面前的孫仲也早已口中干涸,好似被擱置淺灘的危船一般,此刻沒有人知道他掩在袖中的手已是冷汗一片,隱隱有些發麻,
但他知道此刻若被查出半點異樣來,后果便不是他一人便能承擔的。
因而靜默中,孫仲鎮定地看了眼車前著紅布錦衣胄甲的男子,對上其征詢的目光時,這才頷首,依照要求轉而取過藥箱遞至二人面前。
那守衛見此連忙接過小心層層揭開,見里面皆是銀針、脈枕等一些慣常物品時,知道事急從權,也不敢再多耽誤,連忙又一一合上恭敬遞回去,隨即抱拳轉而喝了聲“放行”,便迅疾退后讓出一條道路來。
“駕”
內官驅車的聲音再次響起,待軟簾落下的那一刻,念奴那根緊繃著的神經才終于輕微松下,好似活過來一般,而她也能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后脊不知何時已是浸滿了汗水,明明身在烘了暖爐的車內,卻能清晰感受到那些汗水一點一點變涼,冷的她禁不住有些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