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元成帝與阿史那阿依的沖突,江麗華雖然只是個引線,但元成帝應該很清楚,若他就此將江麗華放回掖庭宮,不僅會讓突厥人以為他當真掣肘于他們,還是將江麗華的命親自送到阿史那阿依手中,任由她鏟除。
無論是為了天子的威儀,還是男子的尊嚴,他都絕不會如此行事。
但有彭城長公主這個清醒的和事佬在那兒,她也絕對不會讓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宮婢再入后宮,鬧得雞犬不寧,惹得元成帝與突厥疏遠,影響了同盟關系。
那么最好的,就莫過于現今的結果了。
侍詔女官,雖非嬪妃貴主,但也不再是卑微的奴婢,而是官居七品,能得俸祿,日日伴駕之人。
就算月昭儀有心刁難,但在元成帝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得不得克制一二了。
這廂,清思殿內一片清凈。
淑妃斜倚在榻上捏著一卷書,目光雖落在書卷上,神思卻儼然不在。
聽到玉宵回稟梅苑一事,淑妃唇畔才浮起幾分嘲諷道“這月昭儀還當真是蠢得清奇。”
一旁玉宵聞言頷首笑道“月昭儀行事一向跋扈不及腦子,哪里及娘子您絲毫”
聽到這奉承話,淑妃眼波輕盈流轉,伸手屈指看著自己保養得宜的右手和上面好看的蔻丹道“天子富有四海,莫說是后宮,便是天下女子也都是陛下的人,她能鏟除一個,莫不是還能鏟除這天下人”
想到此,淑妃只覺得愚不可及的搖了搖頭。
若是她,大可順水推舟將人送到元成帝的龍床上去又有何不可不過是個小小的浣洗婢子,能成為她手中的棋子尚且不夠資格,又何須臟了她的手,讓她不惜觸怒龍鱗,去親自處置。
這月昭儀若非有彭城長公主和突厥倚仗,只怕墳頭的草都該有幾丈深了罷。
“既然月昭儀在那江女官那兒得了不痛快,就讓她想辦法出出氣好了”
說到此,淑妃看向身旁的玉宵道“你方才不是說那江氏的母親還在掖庭宮,就讓赫連容將此事告訴她家昭儀,若不讓她們昭儀把這把火燒干凈,將今日之恥滅了,便沒個意思了。”
聽到淑妃的話,玉宵抬頭間看到淑妃唇邊依舊是溫柔寬和的弧度,可眸底卻是隱隱流露出將世間性命視為草木般的冷漠與無情,甚至是狠戾。
想到此,玉宵連忙低下頭,悄然退了下去。
見玉宵已然走遠,一旁的玉函想了想,終究小心道“娘子,聽聞那江氏姿容甚為蠱惑人心,若是就此留在陛下身邊會不會”
聽到玉函的擔心,淑妃不以為意地收回目光,語中不帶一絲溫度道“這后宮最不缺的便是美人,扒了皮抽了血都不過是令人作嘔的軀殼罷了。”
見玉函聞言神色一變,淑妃卻是反柔柔一笑,低頭撫向自己勒住的小腹,篤定低沉道“這后宮缺的是皇嗣,是皇子,是未來的天下之主。”
“無論是從前自以為是的鄭氏,還是如今跋扈無禮的阿史那氏,皆將這天子之愛,之寵看得太重”
她們注定風光于此,也只會死于此。
至于她,在知道元成帝真面目的那一刻也已經死了,不過死的是心罷了。
世間男子多涼薄,更何況是天子,那些虛無縹緲的男女情愛,又如何比太后尊位來的重要。
如今的她只需要看著阿史那氏如從前的鄭氏一般,成為她絕好的出頭人,幫她鏟除眼前一切的擋路石,待她平平安安生下這個孩子。
一切,就都塵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