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花苑里百花爭艷,彩蝶翩躚,偶有幾只燕子輕一點屋檐琉璃瓦,便朝著藍天自由而去,化作了天際一粒小小的黑點。
抬頭間,上官蘊以手中團扇淺遮額前,看著那萬里晴空中的淺薄浮云,看著那些自由自在的鳥兒,早已沉寂如一潭死水的眸中也會忍不住蕩起漣漪一般的渴望與羨慕。
驕傲了一輩子,好強了一輩子,卻終究爭不過被養在籠中的結果。
想到這兒,上官蘊笑了笑,眸中的光芒卻是暗淡,暗淡的沒有一絲人的生氣。
“娘子”
聽到綠珠的憂慮,上官蘊收回目光,轉首對上綠珠輕一頷首,綠珠便側身命宮娥將裝了各色鳥雀的精致鳥籠奉上來。
“放罷,放它們走罷。”
話音落盡,宮娥門皆一同打開鳥籠,籠中那一只只彩羽玲瓏的鳥雀當即一齊撲扇著翅膀飛向了碧藍無邊的天空,徒留幾根彩色羽尾打著旋兒輕盈落下。
上官蘊默然伸手,任由一只羽毛輕飄飄落在手心,摩挲出酥麻感,便聽到身后傳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德妃。”
回身間,上官蘊的眸底徹底冰封,對上上官稽的那一刻,猶如陌生人一般,沒有了絲毫的感情。
對于眼前這個侄女兒的反應,上官稽并不奇怪,也并不在乎,此刻他只悠遠地看了眼肆意飛去的鳥雀,一如尋常般帶著令人難生防備的隨和走上前,和煦地道“許久不曾見,不知妃子一向可好。”
看著面前這個即便行著禮,也依舊帶著文人清貴的身影,上官蘊眸中漸寒,不咸不淡地道“難為尚書令關心,能住在這精致的宮苑里,出行有眾人簇擁侍奉,如何能不好呢”
聽到上官蘊這意有所指,含沙射影的話語,一旁的綠珠不由升起幾分緊張來,但面對這位看似溫和寬容的尚書令,她卻到底還是畏懼地什么也不敢說,不能說。
上官稽聞言緩緩站直身體,掃了眼上官蘊身后的宮娥,毫不動怒,反而慈和道“妃子入宮以來,府里皆頗為關心,今日得見的確是難得。”
說罷上官稽道“臣也正好有些家事與妃子相談。”
上官蘊聞聲看到上官稽從袖中抽出一封家書來,卻正是她阿娘所寫。
一向冷傲的眼眸在這一刻漸漸動搖,面對上官稽溫雅的沉默,上官蘊終究是道“你們先退下罷。”
待到眾人應聲退了下去,上官蘊接過家書便忍不住要打開。
“自你入宮以來,府里家人們的確日日關心著你,今日見你似乎清瘦了些,倒沒有往日的靈動與活潑了。”
聽到上官稽的話,上官蘊心下滿是諷刺,然而就在她不為所動地將拆開家書時,便聽到耳畔再次響起上官稽的聲音。
“如今皇后薨逝,賢妃向來不得寵,從前盛寵的月充儀也已是沒落之勢,此時便是留給你的時機,上官氏傾盡多年心血培養你與貴妃,如今你也當識清時局,好生調養身子,趁此懷上龍嗣才是,莫要日日里沉迷于這傷春悲秋之事,徒作小女兒之態。”
說話間,上官蘊只覺得耳畔的提醒之語愈發刺耳,儼然變成了警醒甚至是威逼。
見面前人不為所動,上官稽向來含笑的唇瓣漸漸微抿,眸中微隱隱冷冽了幾分。
“聽聞自你入宮以來,陛下從未在清思殿留宿一夜,你莫不是忘了你的使命,忘了沒有子嗣的女子在這宮中只會是落發為尼的結果”
當上官稽嚴肅甚至是冷沉的話語落下,面前一直默然不語的上官蘊終于抬起頭來,對峙般毫不畏懼地冷笑道“尚書令可真是忠君愛國,憂心天子,連天子的床帷事都要管上一管。”
“麗娘”
看著向來溫和含笑的上官稽暴露出逼人之態,上官蘊非但不畏懼,反而愈發覺得有趣般,不緊不慢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四海都是天子的,他要去哪兒,難道會聽從我的擺布還是說我要將皇帝拴在這清思殿,強綁了不成”